人类世界。
高宅的窗帘拉得半掩,午后的光透过玻璃照在地板上,却暖不透房间里的沉郁。高泰明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空荡荡的枕边——那里本该有白光莹蜷着的身影。他偏头望向窗外,天空那道巨大的破洞像道狰狞的伤口,灰黑色的云在洞口翻涌,风卷着碎雨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响。
心脏在胸腔里平稳跳动,力道甚至比从前更足。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定是白光莹做了什么。可比起自己脱离危险期的庆幸,心里更沉的是另一个念头:人类世界都成了这副模样,清绾她怎么样了?她身子弱,受不得惊吓,更扛不住这漫天的戾气……指尖猛地攥紧床单,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的白光穿透雨幕,落在窗玻璃上。白光莹的声音带着点雀跃,又藏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轻轻撞进耳朵:“明——”
高泰明浑身一僵,没回头。
“你看你,脸色好多了!”她隔着玻璃,小脸上满是松快的笑,光晕在她发梢流转,“快打开窗户让我进来呀,外面风好大,雨都打湿我头发了。”
高泰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冷硬。他伸手扯过旁边的窗帘,“唰”地一声拉严,将那道光亮和身影彻底挡在外面。
“你干嘛!”白光莹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急意,“为什么拉上窗帘?我让你打开窗户!”
外面安静了几秒,随即传来她气鼓鼓的声音:“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没有仙力了,你就不要我了?”
高泰明背对着窗帘站着,肩膀绷得像块石头。愧疚像潮水似的往喉咙里涌,堵得他发疼。白光莹,你还回来干什么?我只会成为你的弱点,曼多拉要是知道你还跟着我,一定会用我来威胁你。你走吧,你是光本身啊,是该飘在天上、无拘无束的,不可以被我这副躯壳囚禁。既然自由了,就好好享受风,享受光,别再回头了。
他静静站了很久,窗外再没了声音。风还在刮,雨还在下,却没了那道清亮的嗓音。
高泰明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外面空荡荡的,只有雨丝斜斜地飞,哪里还有白光莹的影子。他松了口气,可胸口却像被掏走了一块,空落落的发疼。
她走了吗?这样也好。
他强迫自己放下窗帘,转身想坐回床上,目光却总忍不住往窗帘处瞟。每一次瞟过去,都像在跟自己较劲,最后索性闭着眼,猛地掀开窗帘,推开了半扇窗户。狂风卷着雨星瞬间灌进来,打在他脸上,冰凉刺骨。
“白光莹!”他冲着灰蒙蒙的天空大喊,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带着股狠劲,“你要幸福,必须自由!别再回来找我了!”
“可是你就是我的自由啊!”
一道白光突然从他头顶落下,带着熟悉的暖意。白光莹落在他肩头,小手揪着他的衣领,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得逞的笑:“我就知道你不是嫌弃我。我就要留在你身边,我们约定过的,你要尊重我的选择,所以你没权赶我走。”
高泰明僵着肩,没回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把她从肩头拿下来,轻轻放在桌面上。他蹲下身,与她平视,眉毛紧紧蹙着,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压抑的火气:“你以为这是玩笑吗?”
“你真的生气了?”白光莹被他眼底的沉郁吓了跳,往后缩了缩,有些不知所措。
高泰明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小小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颤。“你听着,”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要想留下来,必须答应我,永远不会再为了救我,做出不利于自己的决定。不许再拿仙力换我的命,不许再为了我委屈自己,听到没有?”
白光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猛地抽回手,别过脸:“你管我!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就算世界毁灭我也不在乎。”
“你说什么?”高泰明猛地站起来,声音陡然拔高,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世界变成这样,是你干的?”
白光莹抬起头,望向窗外那道破洞,眼里涌起浓浓的忧伤,声音轻得像叹息:“世界毁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世界马上就要变好了。”
“果然是因为我。”高泰明笑了,笑声低沉又凄厉,听得白光莹心里发慌。他扶着桌子边缘,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原来你一点都不懂我。我根本不在乎生命的长短,这些都是你强加给我的,是你牺牲自己换来的。”
他顿了顿,声音里淬了冰,又藏着化不开的疼:“可大世界都没了,我要这小世界有什么用?清绾她们还在外面,可能正受着苦,我却缩在这屋子里,用你的牺牲换一条苟活的命……这样的生命,根本就是无聊的笑话。你不是在帮我,是在害我。”
窗外忽然电闪雷鸣,一道惨白的光劈开天幕,照亮他眼底的红血丝。雷声轰隆作响,像是在为他悲寂的话伴奏。
白光莹愣愣地看着他,小脸上的倔强一点点褪去,只剩下茫然。是她错了吗?她只是想让他活着,只是想让他好好的,怎么就错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