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第二天傍晚六点，夕阳把天边染成橘粉色，陆清绾靠在庄园露台的秋千上翻书，腕间的契约印记忽然泛起淡银色的光——是楚惟的仙力在唤她。

“怎么了？”她合上书，抬头便见楚惟隐在秋千旁，银灰色长发沾着点晚风带来的花香。他看着她的眼神很柔，像浸了月光的水，从她第一次见到他时起，这眼神就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完全说透的在意。

“白光莹那边出事了，她传讯说高泰明不肯去医院。”楚惟声音轻得像羽毛，伸手时用仙力凝成淡光托住她——知道她身子弱，他总这样悄悄护着，指尖擦过她手背时微微顿了顿，才收回手，“我带你过去看看。”

陆清绾点点头，没留意他指尖的微颤。两人没飞多久，就到了白光莹说的街角，远远看见高泰明蔫蔫靠在墙边，脸色白得像张纸，白光莹缩在他肩头，眼眶红得厉害。而站在他们对面的，竟是银紫色短发泛着冷光的庞尊。

“庞尊？你怎么在这？”陆清绾脚步顿住，脸上写满诧异。她刚出院不久，身子还有些虚软，走近时能看清高泰明唇上毫无血色，手捂着心口轻轻发抖，显然是受了刺激。

庞尊见是她，原本带着戾气的眼神忽然软了软，银紫色的眼睛亮了亮，却嘴硬地抬着下巴：“本尊在哪，需跟你报备？”话虽如此，原本悬在半空似要动手的手，却悄悄收了回去——地上那小子看着就弱，真动了手，陆清绾怕是又要皱眉头。他自己都没察觉，每次见她，那些雷电般的暴躁就先散了大半。

“是我带清绾来的。”楚惟隐在陆清绾身侧，语气淡淡却带着护意，目光扫过庞尊时微微沉了沉——他隐约察觉出这雷电尊者对绾绾的心思，只是绾绾没察觉。

白光莹红着眼眶飞过来，急得声音发颤：“清绾，楚惟！明他……他知道我被曼多拉骗走仙力的事，吵着吵着就喘不上气，还不肯去医院！”

陆清绾蹲下身扶高泰明的胳膊：“别硬撑，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指尖刚碰到他袖子，就被高泰明轻轻攥住了——他抬头看她，眼里带着没藏好的依赖，声音低哑：“我没事，就是……气的。”他怕她觉得自己没用，更怕她看见这副狼狈样子，可握着她微凉的指尖，心里的慌乱竟奇异地定了些。

庞尊在一旁看着，眉头忽然皱紧。高泰明攥着陆清绾手的姿势亲昵得刺眼，他心里莫名窜起火气，忍不住嗤笑：“连吵架都能气成这样，还逞什么强？”

这话戳中了高泰明的痛处，他猛地抬头瞪向庞尊，刚要说话就呛得咳嗽起来，脸色更白了。陆清绾连忙拍着他的背安抚，转头看庞尊时眉头轻蹙：“庞尊先生，少说两句吧。”

庞尊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火气忽然没了，反倒别扭地别开脸：“本尊说的是实话。”声音却软了些。

楚惟在一旁看着，指尖悄悄凝起一缕仙力替陆清绾挡了晚风。他知道高泰明看清绾的眼神藏着喜欢，也知道庞尊那别扭的在意，可这些都比不过他自己——从在月亮里被她的气息唤醒开始，他就只想护着她，看她笑，哪怕她永远不知道这份心思。

“别闹了，先去医院。”陆清绾扶着高泰明站起来，转头对楚惟说，“你帮我联系司机。”

高泰明没再犟，只是握着她的手没松。庞尊站在原地，银紫色指尖动了动，竟有点想上前替她扶着——他比她有力气，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按了下去，只别扭地看着陆清绾小心翼翼护着高泰明往路边走，心里像被什么堵着，闷闷的。

正僵持着，远处传来折扇轻摇的声音，颜爵笑盈盈地晃过来，狐狸眼弯着：“胖胖，灵犀阁议事，你倒在这儿‘谈心’？”

庞尊瞥见他，脸色更沉，像是被戳破心事，狠狠瞪了眼还攥着陆清绾手的高泰明，又扫过缩在陆清绾肩头的白光莹——她正紧张兮兮地往陆清绾怀里缩了缩，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心里火气又窜上来，却没再动手，只冷哼一声：“走了。”

转身时步子迈得又快又沉，银紫色短发下的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红。白光莹选的人类那么弱，迟早撑不住，她总有回头的时候。

再说，他对白光莹的执念本就不全是情分，更多是自己的东西被蝼蚁捡了去的窝火——光之力虽好用，当年没她的时候，他不也照样是雷电尊者？

倒是陆清绾……刚才她皱着眉说“少说两句”时，他竟真的没再怼高泰明。

回到仙境，颜爵跟在他身后，晃着扇子打趣：“怎么？没把光仙子带回来？当初她刚丢时，你在仙境闹得多凶。”

庞尊双手环抱，满身暴躁气息：“她找了个弱小的人类当主人。”

“哦？”颜爵狐狸眼微眯，“你没动手？那个人类还活着？”按庞尊的性子，怕是要连人带仙子一起拎回来。

“活着，不过快死了。”庞尊漫不经心开口，又强调，“但不是本尊做的，别瞎扣罪名。”

颜爵笑了，扇子轻点掌心：“你这满身不爽，倒不像是因为光仙子。莫不是……见到小月牙了？”

庞尊猛地回头，眼神瞬间警惕：“见到了又怎样？管你什么事！”他怎么忘了这狐狸最会察言观色。

“小生只是随口一问。”颜爵慢悠悠晃着扇，眼底笑意更深，“胖胖这么激动做什么？”

“哼，你就是废话多！”庞尊别过脸大步往前走，耳根的红却没褪——被说中心事的窘迫，比没拿回白光莹还让他不爽。

这边，楚惟联系完司机，走到陆清绾身边，用仙力轻轻托了高泰明一把替她分担，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又软了下来：“累不累？我先送你回去等消息？”

陆清绾摇摇头，笑了笑：“没事，等他上车我再走。”

夕阳把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楚惟站在她身侧，护着她的仙力像层暖雾；高泰明握着她的手，指尖舍不得松；而在仙境的庞尊，心里藏着自己都没懂的在意。而她自己，只轻轻拍着高泰明的背安抚，没察觉这街角的风里，藏了三份不同的、都向着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