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教室的窗子映着夕阳,琴键上的光斑像是谁撒了一把碎金。玫坐在琴凳上,手指轻轻按下一个音符。改编后的《卡农》从她指尖流淌出来,比原版多了几分跳跃的灵动感。
她哼着旋律,嘴角不自觉地翘起。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弹自己的曲子。
窗外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节奏分明。她知道那是林朗在练习投篮。她想起昨天放学后,欧阳零说“不想再听你心跳哭了”时的表情。那张总是冷冰冰的脸,竟也会露出担心的模样。
琴声突然停住。走廊上有脚步声,急促而有力,还伴着高跟鞋敲击地板的脆响。
玫的手指僵在半空。
门开了。
母亲站在门口,黑色风衣被风吹得微微飘动。她的目光扫过钢琴,落在玫脸上:“这就是你想用来参加艺术节的版本?”
玫下意识盖上琴盖:“这是我练习的版本。”
母亲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那是她前几天偷偷抄录的乐谱,不知怎么落到了母亲手里。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母亲把纸拍在琴盖上,“改调式、加装饰音,你是不是觉得音乐是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东西?”
“我只是想加入自己的理解。”玫的声音很轻。
“理解?”母亲冷笑,“你以为音乐是什么?任你胡来的玩具吗?”
空气突然变得沉重,连窗外的风声都显得刺耳。
苏晴抱着策划案路过走廊,听见争执声停在门外。她记得昨晚在音乐教室外听见的一切,记得欧阳零安慰玫的样子。
“从小到大,你就只想让我成为你的替代品!”玫忽然站起来,声音发抖却坚定。
母亲瞪大眼睛:“林若玫!你敢这么跟你妈妈说话?”
“我叫玫!不是林若玫!”玫的眼泪涌上来,“那是你给自己没完成的梦想取的名字!”
母亲抬手就要打她。
“这位家长,这里是学校。”
门被推开,欧阳零站在门口。他早就听见了心跳的异常,一路小跑过来。
母亲的手停在半空:“就是你教唆我女儿改曲目的?”
“是我想改的!”玫抓住欧阳零的袖子,“不是他的错。”
母亲转向欧阳零:“你不过是想借机接近学生罢了。”
琴凳被撞倒的声响中,玫的手腕擦过琴角。旧伤渗出一点血,在白色衬衫上洇开。
血珠滴落在琴键上,像一朵绽开的红莲。
门又被推开。
林朗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血、泪、破碎的琴声。
他愣在门口,手里的篮球掉在地上,滚到一边。
苏晴也推门而入,目光落在玫手腕上。她想起昨天课上提到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想起玫总是在特定时间心跳加快。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与未完的《卡农》残响。
玫靠着钢琴缓缓滑坐在地,看着欧阳零:“我不想再逃了。”
母亲整理风衣准备离开:“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欧阳零蹲下身查看伤口,心跳共鸣剧烈震动。他能听见她的心跳,急促却坚定,像是终于找到了方向。
林朗上前一步却被苏晴拉住:“别冲动。”
母亲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留下满室沉默。
风吹动琴谱,那首改编版《卡农》仍在继续。
夕阳完全沉没,教室陷入昏暗。
欧阳零脱下外套为玫包扎,能听见她微弱的心跳。
苏晴默默捡起散落的乐谱,发现修改之处。那些音符的改动,竟与她昨天在心理学书上看到的“情绪调节”理论不谋而合。
林朗站在窗边,握紧又松开拳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理解过玫。
门外传来更多脚步声,老师闻讯赶来。
玫看着欧阳零的眼睛,仿佛在说:“谢谢你一直在这里。”
琴键上的血迹渐渐干涸,如同一段旧时光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