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频率

欧阳零的手指深深掐进录音机边缘。苏晴拽住他胳膊时，他才发现自己正朝医院后巷走。铁门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尖利的吱呀声。

"地下三层。"苏晴指着墙上的标识牌，声音发紧。安全灯忽明忽暗，照着满地玻璃碴子。欧阳零弯腰避开垂落的电线，听见耳机里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听。"他把耳机塞进苏晴耳朵。求救声混着仪器运转，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走廊尽头传来心跳声。欧阳零停下脚步，感觉胸腔里的东西也在跟着震颤。苏晴突然拽住他衣袖："墙上！"

褪色的标语下方，新鲜划痕歪歪扭扭写着"别相信数据"。欧阳零的手电筒扫过那些字，光斑在"信"字上停顿了片刻。

铁门推开时带起一阵风。排风扇嗡嗡作响，玻璃碎片在地上滚来滚去。整面墙的显示屏亮着，画面里是音乐教室的雨夜——玫把耳机递给他，睫毛沾着水珠。

"这是..."苏晴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实验记录本摊开在桌面，最新一页的墨迹还没干透："对象07-13对08-04的情感波动已稳定同步。"

欧阳零的手背撞到监控屏，画面突然切换。暴雨中的老宅，他和玫站在屋檐下。那天她说要逃离母亲，他握着她的手说"我们一起走"。

"你们不过是第十三组对照组。"假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欧阳零转身时碰倒了试剂架，玻璃瓶摔碎的声音惊醒了什么。显示屏开始闪烁，最新画面里是他自己的脸，瞳孔收缩的瞬间被放大定格。

"真玫在哪？"欧阳零往前迈了一步。假玫举起遥控器，所有屏幕同时亮起。心电图打印机吐出一张曲线图，两个波峰完美重合。

"你以为的爱，不过是恐惧训练的成果。"假玫的声音带着机械回响，"三年前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苏晴翻动文件柜的手停住了。脑波图谱上标注着日期：7月13日。欧阳零的生日。他后退半步，后腰撞到仪器架，心率监测仪突然响起警报。

"23:15。"假玫念出时间，"你觉醒能力的时刻，也是她恐惧最深的时刻。"

耳机递到眼前时，欧阳零看见内侧刻着"07-13"。他戴上耳机的瞬间，记忆闪回：医务室里玫说要去拿药，课桌上她盯着缝隙看了十分钟，改编《卡农》时异常平静的心跳...

"用恐惧共鸣解码她的位置。"假玫的声音像是从颅骨内部传来。

苏晴突然抓住他手腕："别让他们定义你！你明明记得她最后一次笑是什么时候。"

欧阳零的手指抠进掌心。通风管传来脚步声，和玄关听到的节奏一模一样。广播突然响起："测试继续，对象：欧阳零，编号07-13。"

所有出口同时锁死。淡蓝色气体从通风口涌出，假玫的身影在雾气中逐渐模糊："真正的恐惧才刚开始。"

"切断电源！"苏晴砸开配电箱，发现所有线路都连接着他的脑波监测仪。最后一个屏幕亮起，林朗的录音留言突然响起："如果你听见这段话，说明我也失败了——"

字幕未完就中断了。新的实验编号浮现：08-04。天花板传来脚步声，和之前玄关听到的节奏完全一致。

天花板通风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欧阳零的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那节奏和三年前暴雨夜完全一样——他抱着浑身是血的玫跑向医院，救护车鸣笛声穿透雨幕。

"别让他们定义你。"苏晴的手按在他后颈，温热的触感像一簇火苗。她突然扯开他的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淡青色的血管，"看这里！"

欧阳零低头，发现皮肤下有东西在游动。像是电流，又像是一串发光的代码，顺着他的血管脉络游走。假玫消失的地方升起白雾，墙壁上的显示屏开始雪花闪烁，某个画面却越发清晰：医务室的百叶窗缝隙里，真玫正伸手去够药瓶。

"不是恐惧共鸣。"苏晴的声音发颤，"是痛觉同步。你记得吗？那天她摔碎药瓶划伤手，你也同时抓伤了自己。"她的指尖点在欧阳零手腕内侧，"他们把你的疼痛反应伪装成了情感依赖。"

通风管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欧阳零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皮肤下的光点突然加速，沿着神经末梢冲向四肢。他踉跄着扶住操作台，看见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瞳孔深处有数据流闪过，像极了监控屏里那些实验体。

"切断电源！"苏晴抄起消防斧劈向配电箱。蓝色气体弥漫中，她的眼泪在脸上划出两道透明沟壑，"但不是为了逃出去，是为了让他们看不见你的心跳数据。"

斧刃劈开金属的瞬间，所有屏幕同时黑屏。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警报，却不是电子合成音，而是真人录制的呼救声。欧阳零的耳机里传来陌生女声："07-13号对象正在觉醒，执行紧急镇定程序——"

他猛地扯下耳机。后槽牙尝到铁锈味，才发现咬破了舌头。某种冰冷的东西顺着脊椎往上爬，当他意识到那是恐惧时，整面墙的显示屏突然重新亮起——这次显示的不是别人，是他从七岁开始的所有心跳曲线。

"原来如此。"欧阳零的手指抚过那些起伏的波浪线。2009年3月12日，他的心跳频率陡然升高，而那天的监控画面里，七岁的他正安静地拼乐高。画面角落有个模糊的人影，穿着和假玫一样的白大褂。

苏晴突然拽着他扑向角落。原本站立的位置落下一支麻醉镖，尾部还带着羽毛颤动的余韵。通风口涌出的蓝雾变得更浓，隐约能看见雾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字符，组成一行行滚动的字幕：

【对象07-13的恐惧阈值突破临界点】

【痛觉同步效率提升至89.7%】

【情感模拟完成度：未达标】

"他们需要的是完整的恐惧。"欧阳零盯着自己血管里游动的光点，突然明白过来，"不只是心跳加速，还要让大脑相信这是真实的绝望。"他抓起地上半截玻璃片，锋利边缘抵住手腕。

"你疯了？！"苏晴一把攥住他持玻璃的手。两人的手腕相触瞬间，她瞳孔猛地收缩——监控屏上，两个心电图突然开始同步震荡，连数据标记都一模一样。

通风管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声响。欧阳零将玻璃片转向苏晴："要么我们一起沉沦，要么一起清醒。你选哪个？"

天花板某处传来孩童哼唱的摇篮曲，是他七岁生日那天母亲唱过的旋律。皮肤下的光点开始逆流，顺着他们的交握传向苏晴的血管。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整间实验室的仪器突然集体发出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