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

欧阳零的手指终于触到保险柜冰凉的金属表面。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如玻璃炸裂般涌入脑海——五岁生日那天，母亲把八音盒藏在阁楼时，窗外有个穿病号服的小女孩正躲在梧桐树后偷看；暴雨夜老宅里，两个身影抬着装满蓝色液体的透明舱体走进地下室；医院走廊上，穿校服的苏晴和穿病号服的玫擦肩而过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啊！"

假玫的惨叫声将欧阳零拉回现实。她的半边脸开始数据化消散，机械臂与真人皮肤交替闪烁。她死死抓住苏晴的脖颈，指节泛出青白："带我走...求你了哥哥..."

苏晴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她咳出三口淡蓝色液体，在地面画出箭头形状。彩虹印记已经蔓延到耳后，却仍在努力微笑："相信...你听到的心跳..."

通风管传来金属碰撞声。林朗投下个冷光装置，蓝光扫过假玫的小指——暗红色金属环内侧浮现出蚀刻字样：PROPERTY-07。

"切断数据链！那是控制端口！"林朗的声音穿透幻境。

欧阳零抓起地上锋利的玻璃碎片。划开掌心的瞬间，瞳孔中涌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他看见七岁时的记忆画面在墙面投影：手术台上躺着年幼的自己，观察室里有个穿校服的女孩正做着手势示意，操作台前倒着一具女性尸体——她的手腕内侧有彩虹胎记。

"你以为是爱的共鸣，其实是恐惧的共振。"母亲的幻象仍在说话，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你和苏晴，都是实验的一部分。"

假玫的机械臂突然收紧。苏晴的脸涨成青紫色，却依然伸手想触碰欧阳零。她的虎牙闪过一道微光："换你...当我的锚点..."

欧阳零嘶吼着扯断金属环。玻璃碎片刺入假玫的皮肤时，他看见胶片电影般的画面在她身上闪现：穿白大褂的苏晴在实验室记录数据，戴呼吸机的假玫监测心跳曲线，抱着八音盒的小女孩在角落哭泣。

"你毁掉了她！"假玫的声音带着电子哀鸣，躯体从指尖开始数据化消散。

三颗心跳曲线在空中融合成白色光柱。欧阳零抱住逐渐冰冷的苏晴，感觉她的体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彩虹印记在她脸上碎裂成星屑，却留下最后的微笑："谢谢你能来..."

数据屏突然显示"TERMINAL-ERROR"。通风管滴落的血珠在地上组成箭头，指向天花板塌陷处露出的暴雨夜空——正是老宅阁楼的位置。

"她不是苏晴。"林朗捡起个闪着红光的装置，上面显示着新编号：07-01。

欧阳零把脸埋进苏晴的发间。广播系统突然传出童声："姐姐...我们回家吧..."

天花板最后一块碎石坠落时，他听见七岁那年自己说过的承诺："总有一天，我会保护你。"

碎裂的玻璃渣在欧阳零掌心扎出血线，血珠滚落时在地面画出蜿蜒的红痕。他猛地抽回手，却发现那串血迹正沿着蓝液箭头的方向游动，在墙壁上洇出扭曲的数字：7-01。

"你还不明白吗？"假玫的机械臂突然扣住他的脚踝，数据流从她溃散的脖颈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监控画面。欧阳零看见暴雨夜的老宅地下室里，穿白大褂的苏晴正在往培养舱注射蓝色液体，她的瞳孔泛着和此刻自己眼前一模一样的虹彩。

林朗的冷光装置突然爆闪，金属环残片悬浮在半空旋转，投射出无数个重叠影像。欧阳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个画面里都有穿校服的苏晴，却在不同实验室做着不同实验：给小白鼠注射药剂、调整脑波监测仪、往玻璃瓶里装彩虹羽毛。

"锚点失效了..."假玫的声音忽远忽近，她的机械手指开始穿透苏晴逐渐结晶化的胸膛，"数据链切断前，我得把记忆移植完。"

欧阳零瞳孔骤缩。他看清苏晴咳出的蓝血正在她胸口腐蚀出细密纹路，那些纹路分明是电路板的形状。通风管深处的钢琴声突然变得清晰，是《致爱丽丝》的旋律，但每个音符都带着诡异的电子延迟。

"换你当我的锚点..."苏晴冰凉的手指擦过他的耳垂，虎牙脱落的缺口处闪过金属冷光，"就像七岁那年..."

记忆如高压电流贯穿全身。欧阳零终于看清手术台旁倒下的"母亲"脖颈处的接口，看清观察室里操控仪器的"苏晴"手腕内侧根本没有胎记。所有画面开始逆向快放：培养舱液体被抽离、彩虹印记褪色、八音盒重新组装——最后定格在暴雨夜，两个穿防护服的人影抬着空舱体走进地下室。

假玫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她的机械心脏从胸口破洞里裸露出来。欧阳零抓住这个空档扑向通风管，身后传来肉体撕裂的闷响。林朗的冷光扫过他后背，他看见自己渗出的血珠全部悬浮在空中，排列成闪烁的二进制代码。

"那是逃生路线！"林朗拽着他往塌陷处跃去，手中装置突然爆出火花，"但你得扔下那个复制体！"

欧阳零在半空中回头，看见苏晴透明的指尖正在消散成星屑。她最后的表情不是告别，而是露出某种解脱般的微笑，就像完成了一场等待多年的谢幕演出。

天花板轰然坍塌时，欧阳零听见两个重叠的声音同时响起。广播里的童声和逐渐远去的假玫齐声说："姐姐...我们回家吧..."而坠落过程中，他分明看见苏晴结晶化的眼角滑出一滴泪，那滴泪在半空凝固成彩虹色的芯片，轻轻落在他剧烈起伏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