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二年,濡须口的血味漫过江水,呛的人喉咙发紧。
澜跪在曹操的军帐前,铁链穿过琵琶骨,每动一下都像有钝刀在刮肉。他曾是曹操最锋利的刀,替他斩过七性诸侯,可当“噬灭”的名号成了忌惮,这把刀便成了该被丢弃的废铁。
“江东孙权遣使求见,”帐外传来侍卫的声音,“说……愿以三城换‘鲨刃’一命。”
澜的睫毛颤了颤。孙权?那个传闻中温润爱笑的江东少主?他见过那人的画像,眉目清俊带着江南水土养出的柔和,与自己这双沾满血腥的刽子手,本该是云泥之别。
三日后,澜被塞进囚车,送往柴桑。车轮碾过碎石路,他透过木栏看江东的天,比北方的更蓝,云也更软,像孙权画像里那双含笑的眼睛。
囚车停在将军府偏院时,孙权正蹲在廊下喂猫。
听见动静,他转过身,素色锦袍被风掀起一角,手里还捏着块没喂完的鱼干。
“解开他。”孙权的声音比想象中更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润。侍卫犹豫:“主公,此人身手狠戾……”
“嗯,解。”孙权重复道,目光落在澜渗血的铁链上,眉头轻轻蹙起,“带他去沐浴,找军医来。”
澜被扔进浴桶时,热水烫得他伤口发疼。他警惕地盯着门口,却见孙权端着药碗走进来,身后没带侍卫。
“我来吧。”孙权放下药碗,拿起布巾,竟想亲自为他擦拭。澜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别碰我。”
孙权没挣扎,只是眨了眨眼,眼底没怒意,反倒有几分困惑:“你怕疼?”
澜愣住了。没人问过他怕不怕疼。曹操只看他杀了多少人,敌人只恨他为何不死,可眼前这人……竟在担心他疼?
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些。孙权趁机抽回手,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像安抚炸毛的猫:“药凉了就苦了,乖,先上药。”
那声“乖”烫得澜心口发紧。他别过脸,听见身后布料摩擦的轻响,再回头时,孙权正蹲在桶边,用棉签蘸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他的伤口上。
水汽氤氲中,孙权的侧脸很柔和,睫毛很长,垂眸时投下一小片阴影。澜忽然觉得,这浅滩般的江东,好像也没那么难熬,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