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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的代价

血哮

出院那天的阳光太亮,苏瑶站在医院门口,总觉得眼睛里蒙着层血雾。孟晓抱着她的背包,里面装着那本《鲁班经》和许姚的学生证,拉链拉到一半,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是陈守义年轻时站在许姚墓碑前的样子,碑上的“许姚之墓”四个字,被人用红笔描过,边缘晕开的痕迹像未干的血。

“去吃碗面吧?”孟晓的声音小心翼翼,她的脚踝已经消肿,却总下意识地往裤管里缩,像怕人看见那道浅褐色的疤,“我知道街角有家老字号,汤很暖。”

苏瑶点头时,看见街对面的公交站牌下站着个穿校服的女生,扎着马尾,课本封面缺了个角,正低头数着什么。风掀起她的校服下摆,露出后背的学号:56。

“别看!”陈宇突然捂住她的眼睛,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是幻觉,血校的残影还没散。”

苏瑶掰开他的手时,女生已经不见了,只剩站牌上贴着张育英中学的招生海报,照片里的教学楼崭新得刺眼,爬山虎是鲜绿色的,像刚刷上去的漆。海报角落用小字写着:“本校始建于1947年(民国三十六年),历史悠久,学风淳朴。”

1947年,正是许姚被埋进56号坑的那年。

面馆的汤确实很暖,葱花浮在奶白色的汤面上,像雪落在血泊里。苏瑶用筷子挑着面条,突然发现碗底沉着个东西,银色的,捞起来一看,是枚学号牌,上面刻着“56”,边缘咬着半截粉色指甲——和林薇塞给她的那片一模一样。

“啪”的一声,孟晓把筷子摔在桌上,脸色惨白:“这地方不能待了,我们走!”

跑出面馆时,苏瑶回头望了一眼,面馆老板正站在门口对她们笑,后颈有片淡褐色的印记,和林薇胳膊上的一样。他的围裙上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像刚擦过桌子的血。

陈宇的老房子已经被警戒线围起来,墙塌的地方露出里面的地基,黑色的泥土里混着些白色的东西,是碎骨渣,被阳光晒得发亮,像撒了把盐。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在拍照,其中一个蹲在槐树下,手里捏着个锈铁盒,正是陈守义藏《鲁班经》的那个。

“听说挖出了人骨,”围观的大妈们交头接耳,“民国时期的,还穿着红衣裳呢……”

苏瑶的心脏猛地一缩,拽着陈宇往巷口跑。她的学生证揣在口袋里,边角硌着肋骨,像块烧红的烙铁。跑过巷口的杂货店时,货架上的方便面突然倒了一排,包装上的生产日期全是“2022年9月13日”——许彤失踪的那天。

“我们得离开育英镇。”陈宇的声音发颤,他从口袋里摸出张火车票,是今晚去省城的,“我爷爷的日记里写过,离开这里,诅咒就追不上了。”

苏瑶接过票时,指尖触到票面上的油墨,竟蹭下点暗红色的粉末,捻起来闻,有股甜腥味,和育英中学床板刻痕里的一模一样。

去火车站的路上,她们路过育英镇的图书馆。苏瑶突然停住脚步,玻璃门里的书架上,摆着排没有封面的书,书脊上用红笔写着年份,从1950到2023,最上面那本的书脊是空的,像被人硬生生撕掉了。

“别看了!”孟晓想拉她走,却被苏瑶甩开。她冲进图书馆,直奔那排书,手指拂过1950年的那本,封面突然变得透明,露出里面的内容——不是字,是密密麻麻的指甲印,和旧图书馆西书架上的一模一样。

“冷……”

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哭腔。苏瑶猛地回头,看见许姚的鬼魂站在书架后,穿着红嫁衣,指甲又黑又长,正往她的方向抓。可她的脸是模糊的,像被打了马赛克,只有嘴角的血迹清晰可见,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地上,晕开个“6”。

“你的名字是许姚。”苏瑶的声音异常平静,她举起那本学生证,照片上的许姚正对着鬼魂笑,“17岁,埋在育英中学的56号坑,民国三十六年死的。”

鬼魂的动作突然顿住,红嫁衣开始褪色,变成灰白色,像洗旧的抹布。她的指甲慢慢缩短,脸也变得清晰——是个清秀的女生,眼睛很大,带着点怯生生的光,像怕生的小鹿。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书页,“终于有人记得我了。”

身影渐渐透明时,她指向2023年那本空书脊:“那里,该填你的名字了。”

苏瑶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还站在图书馆门口,陈宇和孟晓正焦急地喊她。玻璃门里的书架上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没有封面的书。

“你刚才差点走进去了!”孟晓的声音带着哭腔,“门把手上全是血,你没看见吗?”

苏瑶低头看自己的手,果然沾着点暗红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像刚抹过护手霜。

火车站的广播在催最后一遍检票,苏瑶的票捏在手里,已经被汗浸湿,“56号座位”的字样晕开,变成团模糊的红。候车厅的电视上正在播本地新闻,画面里是育英中学的废墟,记者拿着话筒说:“经考古专家鉴定,该校地基下发现的人骨为民国时期女性,年龄约17岁,身份不明……”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了跳,变成“9月13日 18:00”。

苏瑶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今天,才是真正的9月13日。

“快跑!”她突然拽着陈宇和孟晓往候车厅外冲,检票员在后面喊,声音像张主任的:“56号!你的票!”

冲出火车站时,天已经黑了,育英镇的路灯全亮着,却发出暗红色的光,像无数只充血的眼睛。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垃圾桶的声音,哗啦,哗啦,像有人在翻找什么。

“去哪里?”陈宇的声音发哑,他的校徽不知何时掉了,领口空荡荡的,像被人撕掉了什么。

苏瑶没说话,只是往育英中学的方向跑。她的学生证在口袋里发烫,许姚的照片透过薄薄的纸,印在她的皮肤上,像块纹身。

废墟前站着个人,是林薇。她穿着56号校服,手里举着许彤的学生证,拖把池里的指甲沾了满手,看见苏瑶就笑:“我就知道你会回来,56号从来都逃不掉。”

她的身后,站着周晚,后颈的青痕裂成个“56”的形状;还有那个扎马尾的女生,课本缺角的地方露出里面的字:“37页,是我的忌日”;甚至还有传达室的老头,拄着拐杖,杖头在地上敲出“56”的节奏。

“他们都是被遗忘的人。”林薇把许彤的学生证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着,“你以为记住许姚就够了?这些人呢?谁记得她们的名字?”

苏瑶突然想起旧图书馆西墙上的名字,从1950年的“姚姚”到2022年的“许彤”,整整七十三个人,她能叫出名字的,只有许彤和许姚。

“遗忘才是最狠的诅咒。”林薇的脸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的血肉,和值日生一模一样,“你想救她们,就得把她们的名字刻在自己身上,永远带着。”

苏瑶摸出那本《鲁班经》,最后一页的纸条还在:“当破阵者忘却血校,诅咒自散,记住她的人,才能真正活下来。”

原来“活下来”的代价,是永远记得。

她翻开学生证,许姚的照片旁,不知何时多了片空白。苏瑶咬破指尖,用血在上面写字:“许彤,2022年9月13日,水房。周晚,307宿舍。林薇,医务室……”

每写一个名字,废墟里就亮起一点光,像星星落在血里。林薇的身影开始透明,周晚和马尾女生也慢慢消散,只有传达室的老头还站着,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变成截枯木。

“好孩子……”他的声音像风吹过枯树叶,“我守了一辈子秘密,终于有人替我记着了。”

身影消失前,他指向废墟深处:“那里有个盒子,是许姚的嫁妆,你该拿着。”

苏瑶走过去,在断墙下找到个红色的木盒,上面雕着鸳鸯,漆皮剥落的地方露出里面的木头,刻着“许姚”两个字。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半块没拆封的巧克力,包装纸已经泛黄,和陈砚第一次递给林深的那块一模一样。

原来那天暴雨里的相遇,从来都不是偶然。

孟晓和陈宇站在不远处,看着苏瑶把盒子放进背包。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种解脱般的平静——孟晓脚踝的疤淡得几乎看不见,陈宇的领口多了枚新校徽,上面刻着“育英中学 陈宇”,没有学号。

“我们走吧。”苏瑶的指尖还在流血,滴在红色的木盒上,像给鸳鸯点了眼睛。

离开育英镇时,天已经亮了。苏瑶回头望了一眼,废墟上长出了片红色的花,花瓣像指甲,花蕊像血珠,风一吹,发出“呜呜”的声,像有人在念名字。

她的背包里,《鲁班经》的最后一页,多了七十三个人的名字,最下面是苏瑶自己的,用暗红色的字迹写着:“2023年9月13日,记住她们。”

火车启动时,苏瑶打开那块巧克力,放在嘴里,有点苦,又有点甜,像血混着眼泪的味道。她看向窗外,育英镇的轮廓越来越小,只有旧图书馆三楼的破窗,还亮着点微光,像有人在里面翻书。

她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许姚的名字,不会忘记那七十三个人的存在。因为遗忘的代价,是让她们再死一次。

而活下来的意义,就是带着她们的名字,一直走下去。

至于那本写满名字的《鲁班经》,苏瑶把它藏在了省城图书馆的角落里,书架编号是56,旁边摆着本《育英镇志》,翻开最后一页,空白处用铅笔写着行小字:“1947年,葬孤女许姚于镇东,次年建校,名育英。”

后面画着个小小的红嫁衣图案,像朵开在纸上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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