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余烬

苏瑶站在校门口，风卷着暮色里的尘土，迷得人眼睛发酸。身后的育英中学像具被剖开又缝合的尸体，暗红色的砖缝里，仿佛还在渗着许姚的血。陈宇攥着那本残破的校史册，指节泛白，封面上被撕掉的那页，隐约透出“当最后一个记得她名字的人离开”的残影。

“我们真的能逃掉吗？”孟晓的声音裹着哭腔，她脚踝的血痕还没消，每走一步都扯着神经疼。苏瑶没说话，她的手腕上，那个淡红色的“6”早已变成深褐，像块洗不掉的血痂。

走到公交站时，路灯突然暗了半截。站牌上的“育英中学”四个字，被阴影啃掉了“育”字的上半部分，变成“月英中学”，和许彤学生证里褪色的校名一模一样。

“上车！”陈宇拽着她们冲上末班车，车窗上凝着层雾，映出三张惨白的脸。苏瑶靠在窗边，看见车后有个黑影在追，穿着中山装，拄着金属拐杖，杖头的血珠甩在柏油路上，画出歪歪扭扭的“56”。

是传达室的老头，不，是陈守义。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却在路灯熄灭的瞬间，突然出现在前挡风玻璃上，拐杖重重敲在玻璃上，发出“哐当”的巨响——

“下一站，育英中学。”司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空荡荡的车厢里转了三圈。

孟晓尖叫着捂住耳朵，苏瑶却猛地看清，司机的后颈有片指甲印，形状和周晚的一模一样。她摸出那把小刀，刀刃映出自己的脸，眼睛里泛着血丝，像被血校的诅咒染透了。

“别信他！”苏瑶踹开车门，拽着两人往车下跳。惯性把她们甩在人行道上，回头看时，公交车已经消失在雾里，只剩路灯杆上缠着圈黑发，慢慢松开，飘向她们的方向。

“去我家！”陈宇的声音带着颤抖的果断，“我爷爷的老房子，离这里不远，那里有他留下的……”

老房子在城郊的小巷里，青砖墙爬满青苔，门牌号是“56-1”。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和育英中学消防通道一样的惨叫，院子里的槐树下，摆着口生了锈的铁盒，和图书馆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爷爷说，遇到危险就来这里。”陈宇打开铁盒，里面是半本《鲁班经》和一串铜铃铛，铃铛上刻着“镇魂”二字，“他是个泥瓦匠，以前给育英中学补过墙……”

话没说完，孟晓突然指着墙上的挂历，9月13日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三圈，墨迹渗到背面，画出个“6”的形状。

苏瑶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匿名短信：“你逃不掉的，56号永远在这里。”

短信附带的照片里，育英中学的水房里，拖把正自己往下滴水，池底沉着个学号牌，上面写着“苏瑶”，边缘咬着半截粉色指甲。

“是林薇！”孟晓哭出声，“她被医务室的指甲咬住了，变成新的值日生！”

陈宇攥紧铜铃铛，铃铛突然自己响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像有人在说“冷……”。槐树的影子开始摇晃，树根处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地面汇成个“56”的形状。

苏瑶突然想起许彤日记里的话：“当你以为逃掉的时候，血校的墙会跟着你走。”她看向窗外，青砖墙的缝隙里，正慢慢长出暗红色的苔藓，形状像育英中学的轮廓。

“他们不是要祭品，是要让我们变成新的‘墙’。”苏瑶的声音发涩，“把我们的名字刻在诅咒里，永远守着血校。”

孟晓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苏瑶低头看，那个“6”的印记又深了几分，渗出的血珠滴在地上，瞬间被青苔吸进去，长出个小小的“56”。

陈宇猛地摇响铜铃铛，铃铛声里，槐树的影子退了退，露出树洞里的东西——半张泛黄的学生证，照片上的女生穿着民国校服，名字栏写着“许姚”，学号56。

“她一直跟着我们。”陈宇的手在抖，“从育英中学到这里，她的魂，被锁在‘56’这个数字里了。”

苏瑶拿起学生证，背面用朱砂写着行小字：“魂锁血墙，名破则散，血契……”

最后两个字被血糊住了。她的指尖刚碰到朱砂，学生证突然燃起幽蓝的火，烧出个“6”的形状，灰烬落在地上，变成颗黑色的种子，迅速发芽，长出的藤蔓缠住了孟晓的脚踝。

“救我！”孟晓尖叫着，藤蔓上的倒刺扎进皮肤，渗出的血滴在地上，藤蔓上开出一朵朵暗红色的花，花瓣上写着“56”。

陈宇用《鲁班经》拍向藤蔓，书页翻开的瞬间，露出半幅“血校平面图”，地基部分画着个巨大的“6”，中心是许姚的坟茔，周围标着六个红点，育英中学的东楼、水房、旧图书馆、307宿舍、传达室、医务室，正好对应这六个点。

“这是个六芒星阵！”苏瑶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清醒，“他们把许姚的坟当成阵眼，用六个地点当阵脚，每年献祭56号，维持阵眼的‘活祭’！”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六个角落同时亮起红光，分别对应血校的六个阵脚。槐树的影子再次膨胀，陈宇爷爷的声音突然从空气里挤出来：“破阵要毁阵脚……去东楼！”

可这里根本没有东楼！苏瑶看向陈宇，他的脸白得像纸，突然指向老房子的阁楼——那里的墙壁，不知何时变成了育英中学东楼的走廊，拖把声从上面传来，咔啦，笃，咔啦，笃。

“阵脚在这里！”陈宇吼道，拽着苏瑶往阁楼冲。阁楼的门被推开时，发出和育英中学消防通道一样的惨叫，里面的场景让苏瑶头皮发麻：

东楼走廊的墙纸，正慢慢爬上老房子的墙壁，拖把池里的水从墙缝渗出来，周晚的鬼魂坐在307宿舍的床位上，对着她们笑，后颈的指甲印变成了“56”。

“最后一个阵脚，是你的记忆。”周晚的声音像被水泡烂的纸，“你逃不掉的，血校的墙，长在你脑子里了。”

苏瑶的头痛得要裂开，眼前闪过育英中学的每个角落，56号的学号、许姚的红嫁衣、陈守义的日记，像被血线串起来的珠子，往她的太阳穴里钻。

陈宇突然把铜铃铛塞进她手里，铃铛声混着《鲁班经》的经文，在阁楼里炸响。周晚的鬼魂惨叫着消散，拖把池的水开始退去，墙壁上的血校场景像被橡皮擦去，露出老房子的墙纸，上面有个淡淡的“6”，正在褪色。

孟晓的藤蔓突然松开，她瘫在地上，哭着说：“我刚才看见……看见我自己的名字，在血校的墙上，学号56……”

苏瑶看向陈宇，他的校徽在灯光下闪着光，后颈的皮肤下，隐约有个“6”的形状在游动。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个“6”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