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船厂校场已围满人。
旁白青石板上蒸腾着湿冷的白气,人群挤得密不透风,禁军巡卫手持长戟立于四角,铁甲映着灰蒙蒙的天光,肃杀如霜。
中央高台上,工部主事周文渊身着靛青官袍,腰佩玉带,手中捧着一卷明黄封角的图册,神情庄重得近乎刻板。
周文渊“今日考校文书实务,”
他声音清越,字字敲在众人耳膜上,
周文渊“为验真才实学,特设‘珠贝海图题’——以千贝拼流,还原‘鬼风漩’周边洋流走势,限一个时辰。”
话音落,两侧仆役抬出四只大筐,内盛各色珠贝,大小不一,色泽各异,皆按深浅分类。
旁白这“珠贝推演”本是钦天监旧法,用不同贝壳象征洋流缓急、风向转折,极耗眼力与经验。
寻常文书连见都少见,更别说实操。
周文渊目光如刀,缓缓扫过人群,最终落在苏九鸾身上:周文渊“禁军文书苏氏,与三名男员共组一队,协力成图。另赐‘官定洋流图’一卷,供参详之用。”
他亲自递来图卷,苏九鸾上前接下,指尖触到纸面那一瞬,心头一震。
苏九鸾这图……不对。
她不动声色地垂眸细看,卷首赫然盖着工部海事司印,标注详尽,南支流走势平缓如带,仿佛一条温顺的丝绦蜿蜒入海。
可《星图海经》中父亲亲笔批注:苏怀瑾“南支非缓,实为断崖急涌,浪起三丈,舟触即碎。”
若依此图航行,不出三日,必船毁人亡。
她明白了。
这不是考题,是杀局。
若她依图拼贝,便是助工部掩盖真相;若她另起炉灶,便是质疑朝廷官图,犯上之罪,当场便可革职查办。
而她一个无根无基的女子文书,只需一步错,便再无翻身之地。
更糟的是,眼角余光扫过人群角落——阿菱被五花大绑,脖颈挂着“窃料贼妇”的黑木牌,脸上泪痕交错,嘴唇干裂出血。
赵五德站在一旁,手持皮鞭,冷笑道:NPC“昨夜船料库失铜钉三十斤,守夜人亲眼见她翻墙而入!此等贱妇,不打不招!”
苏九鸾瞳孔一缩。
她昨夜确实路过库房,还与守夜老陈头说了几句话。
那老头提过一句:旁观者“有黑影翻墙,像猫,又不像。”
当时她未在意,如今想来,分明是有人栽赃。
她忽然懂了。
这一局,不只是考图。
旁白是要她低头,要阿菱闭嘴,要所有敢说话的女人,永远沉在海底,连骨头都不剩。
拼图开始。
三名男文书立刻动手,照着官图堆贝,口中还低声议论:旁观者“这南支流画得清清楚楚,哪有什么急涌?”
旁观者“听说鬼风漩是邪祟作怪,与海图何干?”
旁观者“女人也配参议海道?真是乱了纲常。”
唯有苏九鸾不动。
她蹲在贝筐前,看似慢条斯理地翻拣。
旁白实则指尖飞快掠过每一片贝壳背面,心中默算九道关键节点:断崖急涌、星引涡心、三日退潮裂口、双潮对冲点……
这些《星图海经》中记载的生死节点,若缺其一,整张海图便是废纸。
她不能明改。
但可以暗藏。
指尖一转,她取过一片青纹贝,背面朝上,用藏在指甲缝中的极细胭脂线,飞快勾出一道弧线,那是“井宿潮裂”的起始轨迹。
胭脂掺了海髓粉与夜光砂,白日看不出,夜中却会微光流转,唯有懂行之人能识。
一片片贝被她悄然调转,背面刻图,正面依官图排布,看似顺从,实则已将九道生死线尽数埋下。
旁白她像在织一张看不见的网,用最柔弱的姿态,藏最锋利的刃。
拼至一半,她忽然起身:苏九鸾“换贝。”
旁白这是规矩允许的——若贝色不符,可申请更换。
她提着空筐走向后库,路过送饭的鱼篓时,脚步微顿。
春桃正蹲在墙根,手里捧着一篮粗饭,眼神却死死盯着阿菱的方向。
那是个新来的女工,老船匠的女儿,话不多,但昨日苏九鸾随口讲了一句苏九鸾“龙骨接榫需斜三寸”
她立刻接口:
小人物“得用铁樟木,不然潮气一侵就裂。”
——懂行。
苏九鸾不动声色,将一片背面刻有“井宿潮裂”的贝片塞进鱼篓底部,压在咸鱼干下。
苏九鸾“帮我还给阿菱,”
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海草
苏九鸾“就说……她娘留的念想。”
春桃一怔,抬眼看向她。
苏九鸾没看她,只低头整理筐绳,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可那眼神,坚定得像礁石。
春桃沉默片刻,手指缓缓覆上鱼篓。
她没问,也没点头。
但她把篓子抱得更紧了。
校场上,周文渊踱步巡视,目光如鹰。
周文渊“苏文书,进度如何?”
他忽然发问。
苏九鸾抬头,唇角微扬:苏九鸾“回大人,依官图,已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