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库房外的风,带着海腥,卷过青石板上的碎贝残屑。
夜已深,巡更的梆子声在墙角磕出空荡回响。
可这寂静,压不住人心底翻涌的暗流。
旁白周文渊站在库房门口,脸色铁青如泼墨。
旁白他手中捏着半片染了胭脂的布角,是今晨从一名女工裙褶里搜出的——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几颗星点,连成一线,竟与苏九鸾那幅“妖图”上的轨迹惊人相似。
周文渊“查!所有女工出入,一律登记;凡带字、带图、带线的物件,尽数扣下!”
他咬牙切齿,声音压得极低
周文渊“我倒要看看,这群泥腿子、采珠女,能翻出什么浪来!”
身后账房小吏唯唯诺诺应下,连夜调人封门查物。
可他们不知道,就在此刻,阿菱正蜷在船棚角落,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她袖中那张用珠语记下的潮时推演表,已被春桃一把抽走。
NPC“藏不住了。”
春桃喘着气,眼底却亮得惊人,
NPC“旗子!补那面破了的‘祭天号’前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春桃飞针走线,将原本绣着“风调雨顺”的旧旗拆开一角,把那串珠语暗记化作七颗贝珠,排成北斗之形,悄然嵌入龙纹尾梢。
针脚细密,浑然天成。
待明日出库点验,谁会去细看一面补丁旗?
消息传到苏九鸾耳中时,她正蹲在禁军值房的灯下,用鱼骨刮平一根新削的算筹。
听到阿菱险些暴露,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吹了口气,将灯焰吹得一晃。
火光映在她脸上,明暗交错。
苏九鸾“他们怕的不是错图。”
她忽然笑了,唇角微扬
苏九鸾“是女人会算,是底层会想,是没人教过的手,也能画出星河。”
她将手中算筹浸入特制的桐油,再取出晾干。
竹节上,已悄然刻入一组新符号——那是她改良后的“珠语符号表”,将《星图海经》中的月引潮公式拆解成十六句口诀,每根算筹藏一句,分发给各组女工。
她们平日拨筹计数,实则默记天机。
这是一场无声的传道。
三日后,海图会审。
工部大堂张灯结彩,却无喜气,只有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
周文渊特意请来三位白发苍苍的老灵台郎,皆是钦天监退仕的元老,资历深得能压死人。
三人端坐高台,眼神如鹰隼,紧盯苏九鸾。
周文渊“苏文书。”
周文渊抚袖而立,语气庄重,
周文渊“祭天号北航在即,若依你所言改道,需有铁证。今命你现场演算‘鬼风漩脱困时间’,限时三刻,若成,则再议;若败——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
周文渊“私传异图、蛊惑匠工之罪,自有律法处置。
堂下群臣屏息。
沙漏倾倒,细沙簌簌而下。
所有人都盯着苏九鸾的手。
她却不急。
缓缓起身,整了整禁军文书的窄袖短袍,从怀中取出一支笔。
旁白不是狼毫,不是紫竹,而是一支通体泛青的鱼骨笔,笔杆磨得光滑如玉,笔尖处,竟刻着一方微型星图——那是阿菱昨夜偷偷交给她的,鲨鱼刺打磨七日而成,尖锐如针,能划破最硬的牛皮图纸。
苏九鸾“此笔,”
苏九鸾轻声道
苏九鸾“出自采珠女之手,以海骨为骨,以潮音为魂。”
她执笔而立,目光扫过堂上诸公,最后落在那三位老灵台郎身上。
苏九鸾诸位大人可曾记得,二十年前,家父苏怀瑾出海前夜,也曾在此堂演算‘涡心’航时?
老人们神色微动。
苏九鸾他用的,也是鱼骨笔。因为他说——官墨太软,写不出真相。
话音落,她终于动了。
笔尖轻触图卷,未画航线,先点星辰。
旁白一勾,是月掩毕宿的轨迹
旁白一挑,是潮头提前半刻的节点
旁白一旋,竟以胭脂为引,银粉为辅,在图上绘出一道螺旋涌流带,宛如活龙翻身!
她算得极慢,却极稳。
每落一笔,便有一句口诀在心头默诵——那是藏在算筹里的“月潮九变推演法”,如今,由她亲手唤醒。
堂上寂静如渊。
周文渊额角沁汗,几次想出言打断,却被身旁一名老灵台郎抬手制止。
那老人眯着眼,喃喃道:
旁观者“这星位……竟与旧档推演差了七分……若真如此,现有海图,确是杀人之图……”
沙漏将尽。
苏九鸾最后一笔落下,图成。
就在此刻——
码头方向,风忽转急。
远处女工棚的茅草顶被掀起一角,晨光斜照,映出上百人影。
她们站成整齐队列,手中或执贝片,或握渔绳,或捧残旗。
而那声音,先是低沉,继而汇聚,如潮初起,如星初现
“星移斗转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