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城2

城主府的正厅积着半寸厚的灰，唯有堂中那面铜镜一尘不染。镜面足有一人高，边缘雕着缠枝莲纹，正中央镶着块鸽卵大的黑曜石——正是温景然说的“窥心镜”。

燕惊尘第一个冲上去，对着镜子挤眉弄眼：“让我看看，小爷我心底的执念是不是下个月的宗门大比？”

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一片火海在镜面铺开，少年穿着破破烂烂的道袍，正跪在一堆尸体前，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玉佩。“我要变强……”镜中人的声音嘶哑，和燕惊尘平日的调调判若两人，“我要让那些人都不敢再欺负我们……”

燕惊尘的笑僵在脸上。楚瑶拉了拉他的衣袖：“师兄，那不是你……”

“怎么不是？”燕惊尘突然挠了挠头，眼神有点飘，“小时候村里遭过匪患，我娘……就是那时候没的。”他嘟囔着转身，却没看见镜中的火海褪去时，闪过一抹清玄师尊的道袍影子。

楚瑶蹦蹦跳跳地凑上去，镜面里立刻开出片桃花林。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追着只白狐跑，手里举着块桂花糕：“师尊说，吃了这糕就能快快长大，就能帮师姐师兄们打架啦！”

镜外的楚瑶突然红了眼眶：“我想家了……”

温景然叹了口气，推镜自照。镜面泛起书卷气的白茫，映出个埋首书堆的少年，指尖在《禁术录》上划过，眉头紧锁：“为什么记载混沌灵根的章节都被撕了？清玄师尊的书架上，明明有过这本书……”

萧韶华的心猛地一缩。混沌灵根，正是上一世害死清玄师尊的元凶——据说能吞噬一切灵气，而师尊的灵根，就是被这东西污染的。可温景然为什么会在意这个？

轮到林清辞时，他只是淡淡瞥了眼镜面。镜中没有任何影像，只有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像极了千机城地脉的颜色。可萧韶华分明看见，黑暗里有无数银丝在游动，缠成个模糊的人影，像极了清玄师尊的轮廓。

“师兄，镜子坏了吗？”楚瑶歪着头问。

林清辞没说话，转身走向侧厅。萧韶华注意到，他转身的瞬间，镜中的黑暗里闪过一行字，是清玄师尊的笔迹：“玄舟，莫要再查了。”

最后是萧韶华。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镜前。镜面晃了晃，映出她自己的脸，却比现在年长几岁，正跪在清玄师尊的灵前，手里捧着那半张残图。“师尊，为什么……”镜中人的声音哽咽，“你明明可以活下来的……”

灵堂突然晃动，蛛网从屋顶落下，缠住了镜中人的手腕。林清辞的声音从镜外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师妹，快走！师尊是故意引你来看这镜子的！”

镜面“咔嚓”一声裂开，萧韶华踉跄着后退，撞在燕惊尘身上。少年的胳膊结实有力，扶着她的手却很轻：“师姐，你没事吧？脸都白了。”

她抬头，正对上林清辞看过来的目光。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情绪——是担忧，还是……警告？而温景然正翻到《千机城志》的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插画：“你们看，这城主府的图纸，和清玄师尊给的地脉图，只差了这处密室……”

插画上标着的位置，正是那面窥心镜的底座。萧韶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刚才被镜面映出的地方，竟有一道极淡的红痕，像极了蛛丝缠过的印子。她突然明白，这镜子照出的不是执念，是未来。而清玄师尊让他们来千机城，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场早就布好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