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然而，就在他即将遵循这毁灭本能、彻底封闭自我的刹那——

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悸动，从他那只被紫金荆棘贯穿、正饱受煎熬的右手掌心深处猛地爆发。

不再是纯粹的撕裂剧痛。

在那亿万根穿刺血肉的紫金荆棘最核心、最深处，那缕倔强萌发的、纯净的莹白微光，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闪烁起来。

它像被强行唤醒的核心，散发出灼热的、带着强烈守护意志的脉冲。

这脉冲顺着狂暴的荆棘网络，如同最温柔的藤蔓，又如同最坚韧的丝线，瞬间缠绕上庞尊濒临崩溃的意志。

不！不是保护自己！

一个清晰到令他灵魂颤栗的念头，如同破晓的曙光，强行穿透了毁灭本能的黑暗迷雾：守护那光，守护那点微光！

这念头并非源自他的理智思考，而是那荆棘核心的守护微光，与岩缝间即将熄灭的生命光点之间，产生了一种跨越空间的、源自本源的共鸣与呼唤。

是雷霆种子对诞生之初使命的本能回应。

“呃……”庞尊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如同被扼住咽喉般的嗬嗬声。

他布满血丝、因剧痛而几乎涣散的眼眸，死死地、挣扎地钉在岩缝间那摇曳欲熄的微光上。

毁灭本能的咆哮与荆棘深处守护意志的牵引，在他混乱的意识中展开了最惨烈的拉锯战。

蜷缩还是保护？

自保还是牺牲？

旧日的庞尊与新生的荆棘，在他灵魂中激烈交锋，无数的念头在他脑中缠斗。

即使他连身体都难以挪动。

时间仿佛被寒潮冻结，又被这内部的激烈冲突所扭曲。

终于——

在那岩缝间的微光闪烁频率降到最低点、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融入死寂灰暗的瞬间——

庞尊那只被紫金荆棘缠绕、纹路狰狞凸起、甚至还在微微痉挛的右手，猛地、如同挣脱了无形锁链般抬了起来。

动作笨拙、僵硬，带着撕裂血肉的剧痛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悲壮的决绝。

不是为了攥紧拳头释放力量，也不是为了护住自身抵御寒潮。

那五指张开，掌心朝向那岩缝间的微光，带着淋漓的血迹、新生的烙印，以及那核心处疯狂闪烁的微光，第一次，不是为了毁灭，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笨拙的守护姿态，伸向了那片在“寂灭”寒潮中挣扎的、脆弱的生命光点。

他的手臂因剧痛和内心的激烈冲突而剧烈颤抖，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

那伸出的动作，缓慢得如同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却又坚定得如同利矛。

守墓人佝偻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晃动，他那宽大破旧的斗篷下摆，在凝滞的死寂空气中，极其轻微地拂动了一下。

兜帽下那片深沉的阴影里，那两道始终平静如古井的目光，此刻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难以言喻的情绪，紧盯着伏在地上的人。

他枯槁的嘴唇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