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小师弟的电话，罗翌笑自然不会耽搁。嘴角一笑，便是放下手里的事务，搭上星车，不过三分钟左右的时间就来到了二人面前。
汤译哲望着他走近，眼底漾开一丝暖意。这位大师兄素日里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洒脱，仿佛天大的事都能被他随手拂开，但真到了要紧关头，那份靠谱却从不含糊。
罗翌笑显然已在电话里听清了事由，没多言语，只朝汤译哲和赵辰各自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远处的星战区标识时，脚步已径直迈了过去。
“译哲兄，”赵辰转过身，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平和，“你看这比试顺序，该如何安排？”
汤译哲的视线没有落在他身上，声音淡淡的：
“我没什么主意，你见多识广，定便是。”
赵辰眼尾微挑，指尖在腕表边缘轻轻摩挲着，沉吟的片刻里，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便依我浅见——先比机甲，再论战舰，最后分战机高下。”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点若有似无的笃定，“这样，也好给这场比试留几分悬念。”
“行。”汤译哲应得干脆。在他看来，顺序如何本就无关紧要，便是头一场落了下风，他也能在转身的瞬间重整心绪。
这是李博远老师教他的韧劲儿，也是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告诉他的道理，无需多言，早已成了本能。
他偏过头看向星战区入口时，没瞧见赵辰转开的脸上，那抹转瞬即逝的轻蔑——像是在看一只尚不知结局的猎物。赵辰心里明镜似的：先给你点虚妄的希望，再亲手碾碎，两局定胜负，连第三场的机会都不必给。
电梯上升的失重感里，三人已见到了赵辰请来的另一位裁判。
那是个中年男人，身着淡蓝色的制服，却偏偏生了副高挺的眉骨，眼神扫过来时，像淬了层薄冰，不怒自威的气场无声地漫开。
汤译哲和赵辰下意识地抬手行礼，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罗翌笑虽年轻，却是校内数得着的实力强悍的教师，有着八级机甲师的名头，自然是不必拘礼，只朝那中年人颔首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机甲训练场是吧？”中年老师开口，脚下和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走到了前台，抬手在控制面板上按了几下，“这就给你们开权限。”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男声撞进耳中，尾音带着点跳脱的上扬。
汤译哲听见这声音，嘴角的弧度瞬间僵住，下意识抬手按了按额角——这熟人找上门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
“译哲兄，你怎么在这儿！”来人步子轻快，话音先到人已至近前，视线扫过汤译哲，又落在罗翌笑身上，眼睛一亮，“罗老师也在。这是……在比机甲？”
汤译哲慢吞吞放下手，转头就对上一双水光潋滟的湛蓝色眼睛。
可不正是是蓝晴儿，一年级四班的班长，近段时间活脱脱就像颗甩不掉的小尾巴，追着他问东问西。今儿倒不像是特意缠过来，毕竟自己并没有将比赛约定的时间告诉任何人，所以蓝晴儿显然是来星战区练手，偏巧撞进了这场比试。
赵辰早注意到这人，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对方眼尾弯成月牙，湛蓝色的瞳孔里像盛了星辰的碎光，亮得惊人，连寻常姑娘家都少有的灵秀。
此刻写在眉宇间的，满是撞见熟人的雀跃。他扬眉道：
“这位是？不介绍介绍？”
汤译哲瞥见身旁大师兄微蹙的眉峰，知道躲不过，只好扯出半分笑，语气尽量平淡：
“蓝晴儿，一年级四班的班长。选拔赛时碰见过几次。”
“蓝晴儿同学，幸会。”赵辰立刻敛了探究，脸上漾开恰到好处的笑意。
蓝晴儿的目光在赵辰脸上打了个转，眉尖几不可查地挑了挑。
这人面生得很，气质虽是沉稳，但却不像汤译哲常混在一起的人，没见过。
她心里转着念头，面上却淡了几分，只点了点头，声音也比刚才冷了半度：
“你好。”
方才对着汤译哲的那点雀跃，像是被一阵风刮跑了，连眼尾的弧度都收了回去。
赵辰脸上的笑顿了顿。他暗自磨牙。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将眉峰挑得更高些，语气带了点玩笑般的挑衅：
“看这位同学跟译哲兄熟络得很，想来也是厉害角色。毕竟，能入译哲兄眼的，实力总不会差吧？”
话音落时，场边的风好像都停了半秒，几人间的空气里，忽然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
见此情形，汤译哲眯了眯眼，“我们便不再多说废话，开始吧！”他方才闻言自然是不爽的，这个赵辰，表面看上去多么君子，心里就有多么肮脏，眼下就是看不的人好。
汤译哲没再多言，只朝蓝晴儿递去一个眼神，转身迈进了模拟室。
金属门在身后轻阖，他走到熟悉的模拟舱前，掌心按上冰凉的舱门。
指尖在操作台按出最后一组指令，屏幕上“一级机甲师”的字样像块磨人的烙印，汤译哲喉结滚了滚，终是没忍住低叹一声——这等级卡了有些时间了，却还是纹丝不动。
李梦梵前些天闲聊时提过，赵辰已经摸到了四级的门槛。
三级之差。
汤译哲闭上眼躺进舱体，后脑贴上传感垫的瞬间，神经接驳的微麻感漫上来。
他不是没掂量过差距，机甲师每升一级，对机体的操控精度、战术预判速度都会产生质的飞跃，三级，几乎是初学者到资深者的分水岭。这一局，胜算渺茫啊！
但舱内的冷光映在他眼底，那点颓唐很快被韧劲取代。输也要输得明白，得亲自试试，这道鸿沟究竟有多宽。
“匹配完成，传送至黄沙训练场。”
机械音落下的瞬间，失重感掠过后，脚踏实地的触感传来。汤译哲低头，银灰色的二级敏捷型机甲就在脚下。
抬眼望去，漫过脚踝的细黄沙砾被风卷着打在机甲外壳上，发出簌簌轻响；环形的能量墙泛着淡金色光晕，将百米见方的场地圈成封闭空间，足够机甲展开全速周旋——这地方，他再熟悉不过。
对面，赵辰的机甲自然也是二级敏捷型，通体银白，与汤译哲的一模一样，这是事先说好的。但两人头顶悬浮的文字，却像是两道无法逾越的界限：
汤译哲：一级机甲师。
赵辰：四级机甲师。
裁判席上，两位身着制式制服的裁判正盯着监测屏。
其中那位赵辰请来的中年老师嘴角撇出点不以为然的弧度。他侧头看向身旁的罗翌笑，语气里带着点老资历的笃定：
“罗老师，依我看，这比试大可不必了。”
陈老师抬了抬下巴，语气中带着点不容置喙的笃定：
“你我都是六级往上的人，三级鸿沟意味着什么，还用说？那是从泥地往云端跳——别说胜算，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这哪是比试？分明是砧板上的肉，任人拿捏。”
罗翌笑闻言，只是眉梢微扬，没看他，声音里裹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陈老师，做裁判的，总得以场上真章为准吧？上来就给结果盖戳，未免太急了些。”
“急？”陈老师忽然眯起眼，嘴角勾起抹不怀好意的笑，“我是不想看小朋友白挨揍。既然罗老师觉得有看头，不如我们赌一把？”他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压得低了些，“听说汤同学是你带的小师弟，巧了，赵辰这孩子，平日里也总喊我声老师。”
罗翌笑眼角顿了半秒，眼底却在下一刻掠过丝了然。
要说这算盘打得，连监测屏的光都快遮不住了。
总接下来，赵辰若是赢了，这位陈老师便能顺理成章地说“我的学生胜了你的师弟”，明着是拉平辈分，暗地里怕是想借着“击败院长弟子”的名头，往自己脸上贴金——连李院长的门生都能赢，他陈老师的能耐，自然不输院长多少。
若是输了呢？
罗翌笑笔尖在掌心轻轻一点，眼底浮出丝淡笑。旁人只会说“毕竟是院长亲传，赢了也正常”，陈老师半分亏都吃不到。
算计得倒是周全。
想到这里，他慢悠悠抬起了眼，看向陈老师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笑意漫到眉梢：
“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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