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世界的光影骤然清晰时，汤译哲眼前已铺开一片无垠星域。
亿万星辰悬在墨蓝色的真空里，近的像能伸手摘到，细碎的星尘随着战机的微颤轻轻浮动，连光芒都带着种触手可及的温润——即便看了千百遍，这份浩渺依旧能攥紧他的心脏。
指尖在熟悉的操纵杆上轻轻摩挲，眼底的光比星子还要亮。
机甲对战的滞涩感被抛到脑后，亢奋像藤蔓般顺着脊椎往上爬——这才是他最自在的领域，是刻进骨血里的熟悉。
“嗡——”
引擎的轰鸣突然撕裂寂静。赵辰的“流火”战机突然如一道黑箭从侧后方窜出，左翼机炮骤然喷吐火舌，三发穿甲弹拖着炽白尾焰划破真空，弹幕如张开的铁网，将汤译哲前方的星域死死锁死。
“还是这招。”汤译哲眉梢微扬，唇角勾起抹了然的笑。
手腕轻旋间，战机像被无形的手牵引，以一个近乎写意的弧度侧身翻转，尾翼带起的气流更是搅得星尘簌簌乱舞。
翻转的刹那，他的目光便已经是锁定了目标。
“流火”的引擎护罩有个致命破绽——高速机动时，防护罩能量循环会出现1秒的断层。这是他翻遍了资料才抠出来的细节，此刻像刻在视网膜上的坐标，精准地跳进视野。
“咔哒。”
右翼炮口悄然抬升，能量指示灯跳成刺目的红。汤译哲指尖在发射键上一点，一发导弹便已经是带着尾焰擦着赵辰的战机掠过，赵辰显然没料到汤译哲的战机操作会如此高超，一个没注意，战机的左翼便是被那导弹命中，不过却是擦着过去的，无伤大雅。
“唔。”
赵辰的闷哼顺着公共频道传来，带着明显的错愕。他的战机明显顿了半秒，像是没料到这记反击来得如此刁钻。
汤译哲哪会给对方调整的余地。左手猛地向前推住操纵杆，战机突然下沉半米，避开赵辰下意识的侧翻。
右手同时按动机腹按钮，导弹舱盖“嗤”地弹开，两枚银灰色穿甲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窜出，尾焰在星尘中拉出两道笔直的光轨，精准咬向那处刚闪过能量断层的引擎护罩。
穿甲弹拖着尾焰俯冲而下时，赵辰的战机刚完成急转，机翼还没稳住，根本来不及做出规避动作。
模拟空间里骤然炸开灿烂火光，赵辰的战机左翼瞬间腾起黑烟，蛛网般的装甲裂痕顺着机身蔓延，几乎要爬进驾驶舱。
“不错嘛。”赵辰的声音从公共频道传来，带着点被灼烧过的沙哑，“可惜，这点力道还不够。”
汤译哲正要压杆追击，指尖刚触到发射键，动作却猛地顿住——操纵杆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攥住，明明指节已用力，指令却卡在接驳端口，迟滞了整整三秒。
就是这三秒的空当，赵辰的战机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引擎轰鸣，机身如泥鳅般猛地侧滑，原本牢牢咬在他机尾的锁定框瞬间飘移，炮口彻底落空。
“系统卡顿？”汤译哲眉峰紧锁，指尖在操作屏上急促点动。
自检界面跳出来，数据流滚动得飞快，最后定格在“一切正常”的绿色字样上。可操纵杆传来的滞涩感却越来越清晰，像隔着层浑浊的水幕在摆弄机器，每一次指令都要费上三分力才能传出去。
还没等他理出思绪，赵辰的反击已如影随形。两道导弹拖着橘红色尾焰，精准地轰在“流火”的尾翼上。
剧烈的震颤顺着座椅传来，驾驶舱里的警报声尖锐刺耳，全息屏骤然跳红，一行警告字刺得人眼疼：“战机引擎系统受损，剩余运行时间：3分钟。”
“怎么回事？”汤译哲瞳孔骤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刚才的规避轨迹明明分毫不差，指尖的动作也没慢，可战机就像被抽走了半分灵性，硬生生慢了一线——那感觉，就像有人在他的神经接驳线上狠狠打了个死结。
公共频道里飘来赵辰的低笑，听在汤译哲耳中却带着针一样的尖刺：
“译哲兄，这是……手抖了？”
汤译哲抿紧唇，没吭声。
蓝晴儿那句“他那种人，会甘心堂堂正正输给你？”突然在耳边炸开，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带来一阵冰凉的战栗。
一个念头猛地窜出来：难道……他在信号上动了手脚？而且偏偏选在这种决胜时刻？
心沉下去的瞬间，操纵杆又是一滞。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不是系统故障的钝涩，而是人为干扰的、带着恶意的阻滞。
这念头刚在脑海里扎下根，战机突然又是一阵剧烈卡顿。
操纵杆像被灌了铅，指令卡在半空迟迟传不出去，而反观赵辰，则是将炮口立刻咬住这破绽，粒子束像追命的银线，接连轰在汤译哲的战机机身上。
防护罩的幽蓝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像被戳破的肥皂泡，边缘已开始闪烁不稳的红光。
“不能慌。”汤译哲死死咬住后槽牙，深吸了一口气。
他索性放慢操作节奏，每个指令都刻意多加半拍冗余量，像给滞涩的齿轮垫上润滑油——这法子虽笨，却能最大限度抵消延迟的拖累。
两台“流火”在星尘密布的真空里高速缠斗，银灰色的机身时而交错，时而急转，拖出的焰尾在墨蓝背景上织成纷乱的光网。
汤译哲全凭预判吊着口气，好几次粒子束擦着机翼掠过，滚烫的气浪甚至能透过舱壁传来，每一次规避都卡在毫厘之间。
赵辰的操作算不上顶尖，却胜在指令传达毫无滞涩，战机像块甩不掉的磁石，死死咬着他的尾迹，炮口的红光始终在后视镜里晃悠，阴魂不散。
“再这么耗下去，三分钟都撑不到。”汤译哲喉间发紧，舌根泛出点铁锈味，余光突然扫到侧方——一片陨石带正呼啸掠过。
他猛地向后拉杆，“流火”像被无形的手拽起，陡然向上折转，随即一头扎进陨石带，机翼擦过星岩的棱角，迸出串串刺眼的火花，金属摩擦的尖啸刺得耳膜发疼。
赵辰的战机紧随其后，炮口像盯准猎物的狼眼，死死锁着他的后舱，粒子束时不时擦着陨石炸开，碎石飞溅在舱盖上，噼啪作响。
就在“流火”即将冲出陨石带的刹那，汤译哲的手腕突然翻转，做出一个完全违背空战常理的动作——这是他练了上千遍的杀招，熟得像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战机猛地向上拉升，引擎输出瞬间飙至峰值，尾焰暴涨成刺眼的蓝白色，在达到最大升力的顶点时，机身突然以一个近乎违反物理定律的角度拧转，180度翻转如行云流水，机头稳稳对准了紧随其后的赵辰。
这便是他压箱底的“回环斩”，对战机引擎的矢量控制要求到了极致，差半分力道就会机毁人亡。
赵辰显然没料到他敢在这种地方用险招，战机的速度早已拉满，惯性带着机身往前冲，根本刹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流火”的炮口在视野里急剧放大，黑洞洞的炮管像在嘲笑他的猝不及防。
“就是现在！”汤译哲低喝一声，指尖重重按向发射键。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最剧烈的卡顿毫无预兆地袭来。
操控台屏幕突然爆出一阵雪花，幽蓝的数据流像被狂风撕碎的纸片，疯狂闪烁。
发射指令像坠进深海的石子，迟迟没有响应——这一次，延迟竟足足拖了一秒。
赵辰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冷意，猛地扳动操纵杆，机身已开始向左侧偏转，嘴角甚至来不及扬起得意的弧度——
但汤译哲的左手早已落在备用发射键上。那不是思考后的选择，而是千百次模拟训练刻进骨髓的肌肉记忆，比神经反应更快，比恶意的卡顿更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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