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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先生

他有个贪吃的小狐狸

第四话:裴先生

伦敦的雨夜,裴时站在酒店落地窗前,指尖的烟燃到一半。

手机屏幕亮着,最新一张照片里,阮箐抱着那只安哥拉兔玩偶睡得正香,嘴角还沾着疑似蛋糕屑的痕迹。背景是公寓的沙发,茶几上散落着彩纸和剪刀——显然又在做什么手工。

"裴总,荣盛那边松口了。"李助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同意让出3个点的利润。"

裴时掐灭烟,没有回头:"不够。再压5个点。"

李助理面露难色:"这恐怕..."

"告诉他们,明天早上八点前没有答复,我们就转向和伯明翰的合作。"裴时的声音冷得像冰,"荣盛撑不过这个季度。"

李助理离开后,裴时重新拿起手机。对话框里还停留在他昨晚发的那张伦敦塔桥照片——一如既往地没有配文。而上面是阮箐连续十四天发来的"兔子先生日常"。

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他点开通讯录,拨通了公寓的号码。

"裴先生?"林姨的声音带着睡意,"这么晚..."

"她睡了?"裴时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窗户关好了吗?"

林姨顿了顿:"阮小姐在沙发上睡着了,抱着您送的那只兔子玩偶。要叫醒她吗?"

"不用。"裴时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窗框,"...给她盖条毯子。"

挂断电话后,他又点开那张睡颜照片。放大,再放大,直到屏幕只剩下那双即使闭着也看得出异色轮廓的眼睛。

第一次在拍卖场见到这双眼睛时,他正在和董事会那群老狐狸视频会议。镜头扫过展柜的瞬间,琥珀金与深海蓝在强光下收缩成细线,像极了母亲收藏的那对古董玻璃镇纸。

"两千万。"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出了价,等反应过来时,拍卖槌已经落下。

李助理当时震惊的表情他至今记得:"裴总,这个价格已经超出预算..."

"从我个人账户走。"他打断道,目光却无法从展柜中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上移开。

三个月了,他依然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买下这只小狐狸。就像说不清为什么会在巴黎的古董店里一眼相中那个兔子玩偶,为什么会在凌晨两点的会议室拆开那些可笑的许愿星,为什么会把那个丑得要命的兔子钥匙扣挂在劳斯莱斯的钥匙上。

"裴总?荣盛的代表来了。"李助理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裴时关掉手机屏幕,最后看了一眼照片里那颗沾着蛋糕屑的嘴角。

"让他们等十分钟。"

回国的航班上,裴时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七岁,抱着母亲送的兔子玩偶躲在书房窗帘后面。门外是父母激烈的争吵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像鞭炮一样炸开。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那些事?" "...裴氏现在需要的是资金,不是你的矫情!" "...离婚!明天就离!"

小裴时把脸埋进兔子玩偶柔软的绒毛里。玩偶的左眼下缝着一颗小小的泪痣,母亲说这样它就会替他流眼泪。

"少爷?"老管家找到他时,天已经黑了,"夫人走了。"

他抬起头,看见管家手里的行李箱。母亲最爱的那个米白色箱子,上面贴着世界各地机场的托运标签——现在空空如也。

"夫人说,等您十八岁时,会回来送最后一份生日礼物。"

母亲没有食言。十八岁生日那天,一个国际快递送到宿舍。里面是最新款的安哥拉兔玩偶,和之前十七个一模一样,只是左眼下方没有泪痣。

附带的卡片上写着:"我的眼泪流干了。愿你永远不会流泪。——妈妈"

"裴总?我们降落了。"李助理的声音唤醒他。

裴时睁开眼,舷窗外是熟悉的城市夜景。指尖还残留着梦境中兔子玩偶的触感,那种柔软的、带着母亲香水味的温暖。

"直接回公司。"他系好安全带,"我要在明早之前看到荣盛的合同。"

"可是裴董刚才来电话,让您务必回家一趟..."

裴时的眼神冷了下来:"告诉他,等我处理完荣盛的事。"

黑色劳斯莱斯驶出机场,雨刮器在车窗上划出规律的弧线。裴时打开手机,阮箐的对话框依然安静——通常这个时间她已经发来晚安照片了。

指尖在拨号键上停留片刻,最终却点开了监控软件。

客厅摄像头里,阮箐正抱着兔子玩偶在沙发上打滚,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翘起,显然在为什么事兴奋。茶几上摊着一堆布料和针线,还有一件...男士衬衫?

裴时放大画面,认出那是他常穿的意大利品牌。阮箐拿起衬衫比划了几下,突然把脸埋进衣领处深吸一口气,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掉头。"裴时突然开口,"回公寓。"

李助理差点踩错油门:"可是裴董那边..."

"就说我飞机晚点。"裴时关掉监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丑萌丑萌的兔子钥匙扣。

公寓里,阮箐正对着衬衫发愁。

她本来想给裴时一个惊喜,把他常穿的那件衬衫改成更合身的款式。谁知拆开内衬后才发现结构复杂,根本无从下手。

"完了完了..."她抱着兔子玩欲哭无泪,"明天裴先生回来发现我把他的阿玛尼拆了,会不会把我赶出去?"

玄关处突然传来电子锁的提示音。阮箐吓得尾巴炸毛,手忙脚乱地把衬衫塞到沙发垫下面。

"裴、裴先生?"她结结巴巴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您不是说明天才..."

裴时没有回答,目光扫过她身后鼓囊囊的沙发垫,又落在茶几那堆明显是拆解衬衫工具上。

"在做什么?"他脱下西装外套,状似随意地问。

阮箐的耳朵紧紧贴在脑后:"没、没什么!就做点手工..."

裴时走近几步,雪松香气混合着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阮箐不自觉地后退,尾巴紧张地缠住自己的腰。

"手。"裴时突然说。

"啊?"

"伸出来。"

阮箐乖乖伸出爪子,指尖还沾着线头和布料碎屑。裴时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擦过那些细小的针孔——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泛着红。

"疼吗?"他问,声音比平时低沉。

阮箐摇摇头,双瞳因为惊讶而睁大。裴时从未主动触碰过她,更别说用这种...近乎温柔的方式。

"伦敦下雨了。"裴时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指尖依然轻抚着她手上的伤痕,"兔子先生怕不怕雷声?"

阮箐彻底呆住了。这是裴时第一次用她那种幼稚的句式说话,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幽默感。

"不、不怕..."她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抱着它睡..."

裴时似乎轻笑了一声,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他松开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伴手礼。"

阮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真丝丝巾,图案是狐狸先生与兔子小姐。

"好漂亮..."她轻声感叹,爪尖抚过细腻的丝滑触感。

"配你上次做的那条裙子。"裴时转身走向书房,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衬衫下次别自己改,交给裁缝。"

阮箐的脸瞬间爆红——他果然看见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拆您的衣服..."她急忙解释,"我只是想..."

书房门关上的声音打断了她。阮箐抱着丝巾蹲在地上,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里。兔子玩偶安静地坐在一旁,红宝石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深夜,裴时在书房处理邮件。

电脑旁放着阮箐做的那个丑萌兔子钥匙扣,和整个冷色调的房间格格不入。监控画面里,阮箐正抱着新丝巾在沙发上打滚,尾巴快乐地摇摆着,显然已经忘了衬衫闯祸的事。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小东西。

裴时想起第一次见到阮箐时的情景。拍卖场的展柜里,她蜷缩在角落,尾巴死死缠住身体,异色双瞳写满了惊恐。工作人员用电流棒催促她站起来时,她甚至发出了幼兽般的呜咽。

"两千万。"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董事会那群老狐狸当场炸锅:"裴总!这个价格够买十只纯种兽人了!" "听说还是只被退货的二手货?前任主人说她不听话..." "而且看起来病恹恹的,别买回去没几天就..."

他直接切断了视频会议。

现在回想起来,那确实是个冲动的决定。两千万买下一个麻烦,一个可能带着前任主人阴影的、需要精心照顾的脆弱生命。

但当她第一次在公寓里对着草莓蛋糕露出笑容时,当她在雷雨夜抱着兔子玩偶钻进他书房时,当她笨拙地学着人类文字给他写歪歪扭扭的便签时...

裴时打开抽屉,拿出那个星星许愿瓶。里面的星星又多了几颗,最新的一颗粉色写着:"希望裴先生少抽烟"。

他拆开一颗黑色的星星——那是他唯一叠过的一颗。里面写着:"别再受伤"。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阮箐抱着枕头站在外面,耳朵因为紧张而抖动:"裴先生...我能在这里待会儿吗?做噩梦了..."

裴时收起许愿瓶:"过来吧。"

阮箐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在地毯上坐下,尾巴自然地圈住他的手臂。这个下意识的亲昵举动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对、对不起!"阮箐急忙想松开,却被裴时用手掌轻轻压住了尾巴尖。

"睡吧。"他重新看向电脑屏幕,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阮箐把脸埋进枕头里,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裴时的手心很暖,压在她尾巴上的力度轻柔却坚定,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裴时正在看荣盛集团的内部报告——那个曾经虐待过阮箐的前任主人,正是荣盛董事长的独子。

屏幕上的照片里,年轻男人搂着几个兽人模特笑得张狂。报道标题写着:"荣盛少主言深夜店狂欢,疑似与裴氏竞标有关"。

裴时关掉页面,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行指令:"收购计划提前。我要在三天内看到结果。"

手边的阮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已经抱着他送的兔子玩偶睡着了。月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她脸上,那双异色眼睛安静地闭着,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裴时俯身将她抱起来。阮箐在梦中咕哝了一句什么,自动在他怀里找到舒适的位置,尾巴自然地缠上他的手腕。

——轻得不可思议。

他想起体检报告上的数据:营养不良,旧伤未愈,胃部有不明阴影。兽人保护协会的人说过,被退货的兽人大多活不过三年。

"不会了。"他低声说,不知道是在对谁承诺。

阮箐在梦中蹭了蹭他的胸口,嘴角扬起甜蜜的弧度。

清晨,阮箐在自己床上醒来。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空气中有淡淡的雪松香气——那是裴时常用的沐浴露味道。她抱着被子坐起来,努力回忆昨晚是怎么从书房回到卧室的。

"早安。"林姨笑着递给她一杯蜂蜜水,"裴先生一早就出门了,让你今天别等他吃饭。"

阮箐的耳朵耷拉下来:"他又忙工作啊..."

"听说荣盛那边出大事了。"林姨压低声音,"董事长儿子昨晚被警方带走了,涉嫌虐待兽人和非法交易。"

阮箐的爪子猛地一抖,蜂蜜水洒了大半。言深...那个名字像噩梦一样缠绕了她三年。

"阮小姐?你脸色好差..."

"没、没事。"阮箐勉强笑了笑,"只是有点惊讶..."

她借口要洗澡躲进浴室,打开花洒让水声掩盖自己的哽咽。右尾根部的疤痕隐隐作痛,那是言深用烟头烫的——就因为她不肯在客人面前表演变身。

"你以为裴时买你是为什么?"言深最后一次打她时笑得狰狞,"他们裴家比我们荣盛玩得更狠,更花!"

水流冲刷着她的脸庞,分不清是泪水还是热水。她一直不敢问裴时为什么要买下自己,怕听到那个最可怕的答案。

"阮箐?"门外传来林姨担忧的声音,"你洗太久了..."

阮箐关掉水,深吸一口气:"马上好!"

走出浴室时,她已经换上完美的笑容。茶几上放着裴时留的便签:"抽屉里有新手机,存了李助理号码。有事直接联系他。——裴时"

她打开抽屉,最新款的手机下面压着一份文件——《兽人权益保护法》草案,裴氏集团的logo醒目地印在首页。扉页上有裴时凌厉的字迹:"下周听证会,要不要来?"

尾巴不自觉地摇晃起来。所以裴时买下她,不是为了...

书房电脑突然传来视频请求的提示音。阮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屏幕那头是裴时,背景似乎是议会大厅。他穿着正式的黑西装,领带是她做的那条狐狸图案的。

"醒了?"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看到文件了?"

阮箐点点头,耳朵因为紧张而抖动:"您真的要推动这个法案?"

"嗯。"裴时调整了一下镜头,"三点开始听证会,要不要看直播?"

"要!"阮箐脱口而出,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可是...为什么突然..."

屏幕那头的裴时沉默了片刻。镜头外有人催促他入场,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

"因为某个小狐狸的许愿星太灵了。"他突然说,嘴角扬起一个罕见的弧度,"下次记得写'希望裴先生按时吃饭'。"

视频切断的瞬间,阮箐抱着手机蹲在地上,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里。尾巴快乐地拍打着地毯,像只吃到蜜的小动物。

她终于明白了。裴时不是不会温柔,只是他的温柔都藏在这些笨拙的举动里——买下她,保护她,甚至为她改变这个世界。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星星许愿瓶上折射出七彩光芒。阮箐拿起一颗空白的星星,认真地写下“希望裴先生按时吃饭,希望裴先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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