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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虚虚碰了碰发烫的脸颊,酒精在血管里烧得人发昏,连带着关于边伯贤那些细微表情下的情绪都化成了一团模糊又刺人的雾。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决心把他那些猜不透的行为动机全抛在身后,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在醉意上头前离开这里。
包厢门被推开时,走廊里的冷气流裹着劣质香水味扑过来,我踉跄着扶住门框,刚要抬步,却听见走廊尽头传来几道甜得发腻的女声,像融化的糖丝裹着钩子,
“田议员,您这是喝醉了呀?”
“田先生,瞧您站不稳的,我扶您去楼上休息好不好?”
我下意识顿住脚,昏黄的廊灯下,两个穿着紧身裙的女人一左一右搀着男人,男人西装领口散着,
那两个女人的指尖顺着他敞开的衣襟往下滑,在他滚烫的胸膛上反复摩挲,连说话的语气都黏糊糊地缠在他耳边,像是要把人拆吃入腹。
走廊里的声控灯灭了又亮,映得她们手腕上的镯子叮当作响,和男人沉重的呼吸混在一起,成了比包厢里的喧嚣更刺耳的声响。
我的手指像淬了冰的铁钳,猛地攥住右侧女人试图抽回的手腕,她腕间廉价的镯子“当啷”撞在走廊墙壁上,尖利的惊叫声瞬间划破沉闷的空气。
“你是谁?!放手!”
我没松劲,目光却冷飕飕地扫过两人胸前别着的金属铭牌,
磨砂塑料壳上印着“CLUB”的logo,底下歪歪扭扭的小字写着她们的工号与“服务专员”的标注。
心底的寒意又沉了几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语气冷得像冰。
连祁(我)“你们要带田议员去哪?”
左侧的女人脸色骤变,慌忙上前想掰我的手,却被我眼神里的厉色逼得顿住脚步,只能结结巴巴地辩解。
“我、我们就是见田议员喝醉了,负责搀扶他上楼休息……”
连祁(我)“休息?”
我嗤笑一声,攥着腕子的力度骤然加重,那女人痛得闷哼出声。
连祁(我)“不知道给议员滥用违禁药物是犯法?”
连祁(我)“还是不知道田家在本地的势力,够让你们俩在局子里蹲一辈子?”
“不是违禁药!”
右侧的女人疼得眼泪都快出来,声音发颤,
“是和田议员谈合作的沈先生……刚才包厢里一直在陪酒,沈先生说让我们‘照顾’好田议员,我们、我们只是按吩咐办事……”
连祁(我)“谁指使你们的?”
我咬了咬发苦的下唇,酒意被此刻的紧绷驱散了大半,只有指尖还残留着脸颊传来的烫意。
那点热度与掌心攥着的冰凉手腕形成刺眼对比,逼得我又加了几分力。
“真的是沈先生!”
另一个女人见同伴快撑不住,急得声音都破了音,
“沈先生说田议员今晚必须‘尽兴’,刚才酒里……酒里的东西也是他让我们加的!我们只是打工的,不敢不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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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月色像被揉碎的霜,轻轻覆在田柾国酡红的脸庞上,连他紧蹙的眉峰都染了层冷白的光。
他呼吸沉浊,脸颊因醉酒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往日里锐利的眉眼此刻软塌着,倒显出几分少年时的轮廓。
我望着他这副模样,喉间忽然发紧,声音轻得像要被夜风卷走。
连祁(我)“田柾国,我们最终都成为了自己年少时最讨厌的人。”
曾经的他,最厌恶名利场里的虚与委蛇,见不得商人政客为了利益勾肩搭背、说尽违心话,扬言要做“干干净净的掌权者”;
而我,曾指着那些攀附权贵的女人骂得义愤填膺,发誓绝不为了捷径丢了尊严。
可如今,一个成了为利益舍下脸皮的政客,一个成了依附旁人的情妇。
时光哪是磨平了棱角,分明是把我们年少时的执念,一点点碾碎成了妥协。
那些曾经的冷漠与仇恨,早被现实磨成了麻木的壳,裹着两个再也没有自由血肉的灵魂,在这空寂的房间里,连呼吸都带着各自的狼狈与悲哀。
我曾想把积压的酸楚与痛苦,像倒空掌心的沙粒般全向他诉说,
可如今,命运却开了场荒诞的玩笑,他在我面前,脑海里却再没有半分与我相关的痕迹,连我的名字,都成了陌生的符号。
这是最圆满的结果吗?
让他带着空白的记忆,过着安稳无扰的生活。这是能令他感到幸福的结果吗?
或许吧,至少不用再被过去的纠缠所累。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固执地闯进去,打破这份他早已遗忘的平静?
眼角的泪不知何时滑落,冰凉地砸在掌心。
我胡乱擦了擦脸,将房卡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指尖触到卡片边缘的棱角,起身时,手腕却猛地被一股蛮力拽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还未等我反应,整个人已被瞬时压倒在床上,后背撞上柔软床垫的瞬间,熟悉的气息裹挟着酒意与冷冽扑面而来。
月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恰好落在他猩红的眼底,那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像困兽般疯狂。
他的手掌如铁钳般扣着我的手腕,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声音低沉得发哑,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田柾国“我允许你离开了吗?”

——食之髓味.1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