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之地.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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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床榻上投下一道冷白的光带。

田柾国还未睁眼，意识仍陷在半梦半醒的混沌里，手臂却已循着本能，下意识地朝右侧床榻探去。

指尖触到的不是预想中温热的躯体，只有一片沁骨的冰凉，像极了昨夜残留的、未散的寒意。

他睫毛颤了颤，终于平静地睁开眼。

眼底没有初醒的茫然，只有一片沉寂的空落，目光缓缓扫过身侧的空位，又移向床头柜。

木质台面上干干净净，没有水杯，没有褶皱的衣角，更没有只言片语索要钱财的字条。

田柾国“很好。”

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分不清是嘲讽对方，还是自嘲，

田柾国“一个不需要报酬，也不需要我负责的狠毒女人。”

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细碎的冰碴上。

他走到浴室，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冰凉的陶瓷贴着掌心，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闷意。

他猛地打开水龙头，湍急的水流撞击瓷盆，发出刺耳的声响，试图将那点莫名的烦躁冲刷干净。

水声在狭小的浴室里回荡，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

镜子里的男人发丝凌乱，眼底覆着一层淡淡的青黑，而本该光洁的脖颈、锁骨，乃至蔓延到胸口的肌肤上，都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粉红咬痕。

冰冷的水流声里，昨夜的画面如同碎玻璃般骤然扎进田柾国的脑海。

女人泛红的眼眶里噙满泪水，像盛着一汪即将溃堤的湖，

可她却偏要带着发泄般的狠劲，在他颈间、胸口一口口地咬下去，齿尖的力道带着破釜沉舟的怨怼，仿佛要将所有委屈与不甘，都刻进他的皮肉里。

那时他分明是疼的，却偏偏抬手，用掌心强硬地掰过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田柾国“你恨我吗？”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瞬，像受惊的蝶翼般慌乱，随即又被一层冰冷的决绝覆盖。

连祁（我）“恨。”

一个字，轻得像羽毛，却又重得砸在他心上。

连祁（我）“田柾国，我恨你。”

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

他盯着她泪湿的脸，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掺着几分悲凉的疯魔。

田柾国“好啊，那你拼命恨我吧。”

他凑近她，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呼吸交缠，

田柾国“恨比爱长久，我要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我。”

话罢，他不等她反应，便再次覆上她的唇。

这一吻没有丝毫温柔，只有近乎掠夺的急切与不甘，像是要将她的恨意、她的泪水，连同自己那颗空落落的心，都一并吞噬进这无望的纠缠里。

床头的手机骤然响起，尖锐的来电铃声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浴室里沉闷的水汽。

田柾国浑身一震，他这才清醒几分动作仓促地关上水龙头，水流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在寂静中回荡。

田柾国“姐，怎么了？”

田瑞欢“昨晚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电话那头，田瑞欢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关切，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田瑞欢“听爷爷说你最近在和律政法委的那帮人打交道？”

田柾国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按压着太阳穴，一阵宿醉般的钝痛感悄然袭来。

田柾国“嗯，”

田柾国“这几天在谈的一个合作一直不松口。”

田瑞欢似乎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些。

田瑞欢“他们这帮人精怎么会轻易把项目交出去，不搞得人身心俱疲都誓不罢休。”

田柾国没有接话，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沉默在电话线两端蔓延了几秒，他才重新开口，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冷淡。

田柾国“你这么早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田瑞欢似乎被他这冰冷的语气噎了一下，短暂地愣了一瞬，才继续说道。

田瑞欢“你上次不是在斯特庄园救了林议员的女儿嘛，他们今晚要宴请你表达感谢。”

又是一阵沉默，田瑞欢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弟弟的模样，于是试探着询问。

田瑞欢“小果，如果你不愿意，姐姐也不会强迫你。”

她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担忧，

田瑞欢“我不希望连你的婚姻都和政治纷争有关，我……”

田柾国“姐姐，谁说我不愿意了？”

田柾国倏然打断了她的话语，尾音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仿佛刚才的冰冷都只是错觉，

田柾国“我只是在想林小姐会喜欢什么花？”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种带着距离感的冷静。

田柾国“还有就是，既然姐姐你主动要求和陈议员结婚，那么我也不希望再传出来你和闵议长的绯闻……”

田瑞欢“我……”

田柾国“好了，今晚我会准时回家，你不用担心。”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未完全消散，田柾国便带着几分压抑的烦躁按断了通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他眼底未散的沉郁，

他垂着眼，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最终停在一个备注为“阿彼”的号码上，指尖微顿，便重重点击了拨打键。

田柾国“阿彼，你之前调查的时候，只查到‘阿鱼’这一个名字吗？”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像是在追寻着什么虚无的线索。

“是的，少爷。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回应清晰传来，却让田柾国的心头猛地一沉。

恍惚间，昨夜女人带着泪意的声音骤然在脑海中炸开。

连祁（我）“但我现在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字。”

她泛红的眼眶，颤抖的唇瓣，还有那句带着决绝与破碎感的告白，

连祁（我）“我叫连祁。”

那声音太清晰，清晰到仿佛她还在耳边，指尖的温度、泪水的滚烫，连同那些深浅不一的咬痕，都在此刻翻涌成尖锐的刺痛。

这个叫连祁的女人恨他，然而他却找不到任何与她相关的记忆。

“少爷？少爷怎么了吗？”

阿彼的追问将他从混沌中拽回，田柾国猛地回神，喉间动了动，却只勉强挤出一句。

田柾国“没事。”

话音落下，他便仓促地挂断了电话，仿佛多听一秒，那些压抑的情绪就会彻底失控。

唇齿间轻轻溢出那两个字。

田柾国“连祁，你凭什么恨我？”

——荒芜之地.0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