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奈何桥

“嗯……？我这是复活了还是变成鬼了？”辞恒七缓缓睁开眼，意识像是从深不见底的泥沼中一点点挣脱出来。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明明已经死了，连灵魂都消散得干干净净，可现在却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不会是阴曹地府吧？给我扔哪儿来了？！”辞恒七抓了抓头发，语气很是无奈。

“应，应该是吧，咱们不，不是都死了吗……”一个极其细弱的声音从脚边传来，像风吹过枯草般轻飘飘的，让人差点听不清楚。辞恒七愣了一下，低下头，看到一个小女孩，穿的破破烂烂，头发乱得像鸟巢一样，低垂着脑袋，瘦小的肩膀微微颤抖。

“哥，哥哥……”小女孩抬起头，声音断断续续，努力想要表达什么，“你，你可以带我去投胎吗？我看，看不见了……”

她的眼睛让辞恒七瞬间屏住了呼吸。

左眼里嵌着一块细若针尖的玻璃碎片，透明而冰冷的锋刃刺进眼球，周围布满了腥红的血丝，如同蜘蛛网一般蔓延开来；右眼则是一个空洞，漆黑、深邃，仿佛吞噬了一切光芒。这样的目光直直撞进辞恒七的视线，让他的胸口一阵闷痛。

尽管心中震撼，但这短暂的情绪波动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好，好的，我带你去。”辞恒七点点头，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

然而，他说完后又顿了顿，嗓音略微干涩：“可是，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投胎啊。”毕竟，他自己也是个刚死不久的新手，对这里的一切毫无头绪。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沉默。一大一小两人就这么站着，各自无言。

周遭的死寂像结了层冰，连飘荡的阴风都透着滞涩，眼看那股僵持的沉郁就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时，一道极具威严的声音骤然从远处炸开。那声音不似寻常鬼声的飘忽，倒像裹着千斤力道，穿透层层阴气传来：

“所有鬼都到奈何桥集合！准备前往下一站！下一站！！！”尾音特意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撞在石壁与雾气上，竟生生漾开好几重回音，在空旷里荡了又荡。

辞恒七听见这声，心头一紧——定是要动身了。他忙低头拽了拽身边的小女孩，声音里带着急：“快，跟着我走，那声音来处，该就是奈何桥了！”

话音刚落，周遭原本零散的鬼影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霎时多了起来。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密密麻麻，却奇异地不显半分拥挤，个个都循着那声号令，朝着同一方向飘去，连带着空气里的阴寒都似乎稠了几分。

辞恒七心里更急了。他怕人多杂乱，稍慢一步就误了时辰，到时候想投生可就难了。他赶紧攥紧小女孩的手，低喝一声“走”，便拉着她快步跑了起来。

脚下的路虽看不清轮廓，却凭着一股直觉往前冲，耳边的风声都快了几分。

眼看前方雾气里隐约能瞧见奈何桥那模糊的轮廓，离着不过几步远时，斜刺里突然飘来一个鬼。辞恒七跑得正急，根本来不及收脚，只觉得眼前一晃，两人眼看就要撞在一处。

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闭了眼，想着免不了要撞个踉跄，说不定还得摔的很狼狈。

可预想中的冲撞并未到来。身体像是穿过了一团松软的云，又像两缕轻烟相遇，无声无息地交融，错身而过时便又自然分开，连一丝阻碍都没有。

辞恒七愣了愣，刚松了口气，指尖却残留着一丝异样的触感。方才经过那只鬼时，他分明觉出些暖意——不是阴气的森凉，也不是亡魂的虚无，倒像个活生生的人身上带着的温度，微弱却真切，让他心头莫名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