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观坐落在连绵青山的半山腰,青瓦石墙爬满了半枯的藤蔓,门口那对石狮子被岁月磨得没了棱角,却在阴雨天里总泛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光。
江清辞盘腿坐在三清殿的蒲团上,指尖捻着三枚铜钱转得飞快。殿里没开灯,只有窗棂漏进来的月光洒在她素白的道袍上,衬得那张十六岁的脸一半亮一半暗。
“小师妹,算出来了吗?咱观里的米缸真要见底了?”宋池念扒着门框探头进来,他手里还攥着个破了口的米袋,晃了晃,只听见几粒米在里面可怜巴巴地撞着。
铜钱“叮”地落在供桌上,江清辞掀起眼皮,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大师兄,你不如算算下个月的水电费能不能赊账。”她指尖点了点卦象,“乾上坎下,水天需,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简单说,就是得等着天上掉钱,或者咱们主动去找钱。”
宋池念垮了脸,把米袋往地上一扔:“师父临走前说让咱们守好观门,没说让咱们喝西北风啊!”他蹲在地上数米缸底的碎米,“要不咱们把后院那棵老槐树刨了卖钱?我看镇上木料铺收老料。”
“你可以试试。”江清辞慢悠悠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那棵树里住了位修行五百年的树仙,昨晚还托梦说它新抽的枝丫被你踩断了,正等着找你讨说法。”
宋池念猛地蹦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当我没说!”他挠了挠头,“要不咱们下山摆摊?我看镇上老太太都爱算姻缘财运。”
“上个月你摆摊被城管追了三条街,忘了?”江清辞走到殿门口,望着山下零星的灯火,“而且清风观的规矩,不算无名之卦,不挣昧心之财。”她顿了顿,忽然眼睛一亮,“不过,师父留下的那部旧手机,好像能连隔壁山头的WiFi。”
宋池念一脸茫然:“连WiFi干嘛?观里的电视都收不到信号。”
“直播。”江清辞转身回殿里翻找,从供桌下拖出个落满灰尘的纸箱,里面除了几本线装古籍,还躺着部屏幕裂了缝的智能手机,“现在年轻人不都爱刷直播?咱们直播算命,童叟无欺,不准不要钱。”
宋池念凑过去看她擦手机:“靠谱吗?人家会不会以为咱们是骗子?”
“骗没骗人,算一卦就知道了。”江清辞按下开机键,屏幕闪了半天终于亮起,她歪头看着开机画面,“再说了,再不开张,明天咱们就得煮树叶汤了。”
夜色渐深,清风观的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在院子里投下斑驳的光影。江清辞抱着手机坐在门槛上,宋池念蹲在旁边给她举着自制的信号增强器——一根绑在竹竿上的铜线圈。
“账号名就叫‘清遥道人’。”江清辞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简介写什么?‘清风观168代弟子,专业算命五百年,不准不要钱’?”
宋池念点头如捣蒜:“够霸气!再加上直播时间,今晚八点半?”
“就今晚。”江清辞看着手机屏幕上缓慢跳动的WiFi信号,“先试试水,一天算三卦,多了伤元气。”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月亮被乌云遮了大半,只露出弯弯一角,“今晚的月色……适合算凶吉。”
宋池念打了个寒颤:“小师妹,你别吓唬我,今晚不会算出什么不好的吧?”
江清辞斜睨他一眼:“算不好才要命,算好了才有饭吃。”她把手机放在石阶上,起身拍了拍道袍,“我去准备法器,你盯着点手机,别到时候没人来。”
三清殿里,江清辞从柜子里取出个旧木盒,里面装着三枚磨得发亮的铜钱,一把桃木小剑,还有几张泛黄的符纸。她将铜钱仔细擦干净,又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在空气中散成淡淡的雾。
宋池念突然在外面喊:“小师妹!有人进直播间了!还发了弹幕!”
江清辞端着木盒走出去,只见手机屏幕上飘过一行字:“又是哪个骗子来骗钱了?现在的道士都与时俱进搞直播了?”
她挑了挑眉,指尖在屏幕上敲道:“是不是骗子,八点半见分晓。准时开播,第一卦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