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清风观的鸡还没叫，宋池念就抱着手机在院子里狂奔，差点被门槛绊倒。“小师妹！小师妹！你快出来看！”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亢奋，惊得院角的麻雀扑棱棱飞了起来。
江清辞刚做完早课，正坐在三清殿的蒲团上擦拭铜钱，闻言掀起眼皮：“大清早的鬼叫什么？米缸里长米了？”
“比长米还刺激！”宋池念把手机怼到她面前，屏幕上是热搜榜的截图，#清遥道人直播算命吓哭全网#的词条后面跟着个鲜红的“爆”字，下面还缀着好几个相关热搜：十八楼夜半敲窗真相#镜煞是什么##清遥道人是真道士还是剧本#。
江清辞盯着屏幕看了三秒，伸手揉了揉眼睛：“这破手机没摔坏吧？怎么出现幻觉了？”
“没幻觉！是真的！”宋池念激动地手舞足蹈，“你昨晚直播的录屏被人传到网上了，现在全网都在讨论你！你看这个视频播放量，都破亿了！”他划着屏幕，“还有还有，你的粉丝数一夜之间涨到五十万了！后台全是打赏和私信，咱们观里的银行卡终于有钱了！”
江清辞接过手机，指尖滑动屏幕。昨晚连麦的三个片段被剪辑成了短视频，第一个视频里“夜猫子不熬夜”抱着烧焦的布偶拍了后续，说烧完布偶后再也没听到敲窗声；第二个视频里“迷途的羔羊”晒出了仙人掌下找到的黑发，配文“已开除助理，肩疼真的好了”；只有第三个“夜半梳头”的后续是空的，评论区全是询问平安的留言。
“她没事。”江清辞看着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钱，“那道符能镇住镜煞七天，只要她按我说的做，天亮后买桃木梳，贴符纸，就不会出事。”
宋池念凑过来看私信：“我的天，好多人求算命啊！还有电视台想来采访你，说给出场费呢！小师妹，咱们是不是要发财了？”
“先看看这个。”江清辞点开一条置顶的私信，是个认证为“京城刑侦大队官方账号”的用户发来的：“清遥道人您好，我们是京城刑侦大队，关注到您昨晚的直播内容，有个案子想向您咨询，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宋池念瞬间收敛了笑容：“刑侦大队？他们找你干嘛？难道以为咱们搞封建迷信违法了？”
“不像。”江清辞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他们用词很客气，说是咨询案子。”她抬头看向殿外，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最近山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宋池念想了想：“前几天我下山买盐，听镇上人说邻市出了个连环盗窃案，偷的全是古董店，现场没留下任何痕迹，警察查了半个月都没线索。”他挠挠头，“难道跟这个有关？”
江清辞没说话，回了条私信：“贫道在清风观，有事可上门细说。”放下手机，她起身走到香炉前，看着里面燃尽的香灰，“今天的香灰形状不对，怕是有客人要上门。”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接着是敲门声，力道沉稳，三下一组，很有规律。宋池念吓得往江清辞身后躲：“来了来了！小师妹，是不是警察来了？”
江清辞理了理道袍：“怕什么，咱们没骗人，也没犯法。”她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拉开斑驳的木门。
门外停着辆黑色越野车，车身上印着“刑侦”字样。车门打开，走下来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女人，个子很高，眉眼锐利，腰间别着对讲机，肩上的警衔显示她是个队长。看到江清辞，女人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传说中的“清遥道人”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你好，我是京城刑侦大队的柳鸾依。”女人伸出手，声音清脆有力，“昨晚发私信联系你的就是我。”
江清辞没握手，只是微微颔首：“清遥道人，江清辞。进来吧。”她转身往里走，木簪绾着的长发在晨光里晃出淡淡的影子。
柳鸾依挑了挑眉，收起手跟了进去。院子里很干净，角落里晒着草药，石阶上摆着几盆长势奇特的盆栽，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草木气息。三清殿里陈设简单，供桌、蒲团、香炉，墙上挂着幅泛黄的八卦图，倒是真有几分道家清净之地的样子。
“柳队长请坐。”江清辞指了指供桌旁的石凳，宋池念连忙搬了张椅子过来，还殷勤地倒了杯白开水。
柳鸾依坐下，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江道长，我知道突然上门很冒昧，但昨晚的直播我全程看了，尤其是第三个连麦者的情况，让我想到了我们正在查的案子。”她翻开笔记本，“近一个月，邻市发生了四起古董失窃案，被盗的全是民国时期的梳妆台，而且每个梳妆台上都有面黄铜镜子。”
江清辞指尖转着铜钱：“镜子被动过手脚？”
“您怎么知道？”柳鸾依惊讶地抬眼，“我们在现场勘查时，发现所有镜子的背面都有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人用特殊工具处理过，而且每个失窃现场都残留着微弱的阴气，法医裴程简说这不符合科学常理，但确实存在。”
“不是阴气，是怨气。”江清辞纠正道，“那些镜子被人养了镜煞，用来转移古董。盗窃者根本不用撬锁，只要通过镜子就能取走东西。”她看着柳鸾依，“你们查过那些梳妆台的来历吗？是不是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柳鸾依立刻翻笔记本：“查过！四件梳妆台都来自民国时期的一个大家族，姓苏，后来家族败落，家产被拆分变卖。我们顺着这条线索查，发现苏家用过的古董家具里，还有七面镜子流落在外，现在下落不明。”
“必须尽快找到那些镜子。”江清辞的语气严肃起来，“养镜煞需要活人精气，每偷一件东西，镜煞就会强一分，等到它吸够了精气，就会脱离镜子害人，昨晚那个连麦的女人就是例子。”
柳鸾依的脸色凝重起来：“我们加派人手去查镜子的下落，但时间紧迫，能不能……请江道长帮我们看看？”她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这是被盗现场的照片，还有那几面失踪镜子的资料。”
江清辞接过照片，指尖划过其中一张梳妆台的特写，照片里的黄铜镜子蒙着层灰，边缘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印记。“这镜子里的东西已经成型了。”她指尖在照片上点了点，“盗窃者不是普通人，他懂养煞之术，而且目标明确，就是苏家的镜子。”
宋池念在旁边听得咋舌：“养煞偷东西？这也太邪门了！比我上次看的恐怖片还吓人。”
柳鸾依看向江清辞：“江道长，能不能麻烦您跟我们去一趟警局？我们还有些现场证物，或许您能看出些线索。”
江清辞刚要说话，院门外又传来敲门声，这次的敲门声很轻，带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宋池念跑去开门，回来时身后跟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沉稳，手里提着个医药箱。
“请问，这里是清风观吗？我找清遥道人。”男人声音温和，目光落在江清辞身上时带着礼貌的审视。
“我是。”江清辞抬头看他，“你是谁？”
“我叫裴程简，是市局的法医。”男人推了推眼镜，“柳队长说您对阴气有研究，我有些专业问题想请教您。”他打开医药箱，拿出几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些灰白色的粉末，“这是失窃现场提取到的残留物，化验不出成分，但接触过的人都说感觉阴冷，您能看看是什么吗？”
江清辞捏起一点粉末放在指尖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这是尸灰混合了朱砂，用来喂养镜煞的。”她把粉末放回密封袋，“这些灰的主人死了不超过三个月，死因是精气耗尽，你们可以查查最近三个月的不明死因案例。”
裴程简的眼睛瞬间亮了：“我们确实有三起未破的无名尸案，死者都是全身器官衰竭，找不到任何外伤和中毒迹象！”他立刻拿出手机，“我现在就联系队里，让他们比对尸源！”
柳鸾依看着这一幕，眼神里的怀疑渐渐变成了信服：“江道长，看来我们真的需要您的帮助。”
江清辞站起身：“可以，但我有条件。”她看向两人，“第一，不准对外透露我的身份，清风观的地址也不能公开；第二，咨询费按市场价算，我们观里最近……比较缺钱。”
柳鸾依忍不住笑了：“没问题，咨询费我们队里报销，保证让你们观里有米下锅。”
裴程简也点头：“我可以个人再捐一些香火钱，就当请教您专业知识的学费。”
宋池念在旁边补充：“还有还有，昨晚那个‘夜半梳头’的姐姐还没消息呢，你们警察能不能帮忙找找？她的符纸还没拿到手。”
“我们已经根据IP地址查到她的位置了，就在邻市的老城区。”柳鸾依拿出对讲机，“我让队员去送符纸，顺便确认她的安全。”
正说着，江清辞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个清冷的男声，带着点电流音：“是清遥道人吗？我是唐曦月，刚黑进了你的后台。”
江清辞皱眉：“你是谁？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对方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就是提醒你，有人在查你的IP地址，好像是个挺有钱的主儿，用的追踪技术还不错，不过没我厉害。”他顿了顿，“还有，昨晚那个镜煞的主人，我查到点线索，想跟你换个消息——你那道镇煞符的画法，能不能发我一份？”
江清辞眼神一凛：“你怎么知道镇煞符？”
“直播录屏我逐帧分析过，符纸的纹路很特别。”唐曦月轻笑一声，“我对奇怪的符号向来感兴趣，交换吗？我告诉你追踪你的人的身份，你给我符纸画法。”
旁边的柳鸾依立刻警觉起来：“江道长，是黑客？需要我们介入吗？”
江清辞捂住话筒，对柳鸾依摇了摇头，再对着电话说：“可以，但你得保证不再黑我的后台。”
“成交。”唐曦月报了个名字，“追踪你的是京城沈家的沈景城，他好像对你昨晚算的卦很感兴趣，尤其是关于古董的部分。”
挂了电话，江清辞看向柳鸾依：“沈家？很有钱？”
“何止有钱。”柳鸾依解释道，“沈家是京城老牌家族，做古董生意起家的，在古玩界影响力很大，这次被盗的古董店，有两家就是沈家旗下的。”她若有所思，“看来沈景城也在查这个案子。”
宋池念突然指着手机尖叫：“小师妹！快看！‘夜半梳头’发微博报平安了！她说警察送来了符纸，镜子上的红布真的渗出黑水珠！”
江清辞凑过去看，照片里红布盖着的镜子上确实有深色水渍，像极了融化的墨。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清遥道人神了#的词条又冲上了热搜。
“看来今天没法安生了。”江清辞叹了口气，拿起桃木小剑和符纸，“走吧，去警局。早解决完案子，早回来直播挣钱。”
柳鸾依和裴程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谁能想到，这个住在破旧道观里的小道士，不仅能算出诡异的案情，还把直播算命当成正经营生。
越野车驶出青山，江清辞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手机在兜里震动，是条陌生短信，发信人未知：“江道长，久仰大名，关于苏家古董的事，可否借一步详谈？——沈景城。”
她删掉短信，指尖无意识地转着铜钱。阳光穿过车窗照在铜钱上，反射出细碎的光。清风观的门越来越远，但她知道，从昨晚直播开始，从登上热搜的那一刻起，她和师兄平静的生活，已经被彻底打破了。
而山脚下的咖啡馆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放下手机，看着越野车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张照片，正是江清辞在直播间画符的样子。旁边坐着个穿旗袍的温婉女人，正用精致的茶杯轻轻磕着桌面：“宴安，你说这个清遥道人，真能找到苏家那批镜子吗？”
楚宴安放下茶杯，声音温柔：“不知道，但沈景城都动了，我们楚家也该查查。毕竟，我爷爷收藏的那面苏镜，最近也总在半夜发光呢。”
远处的科学技术大学实验室里，贺篱谢推了推眼镜，看着电脑屏幕上反复播放的直播录屏，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镜煞现象的物理分析模型……或许可以用暗物质理论解释？”
一场由直播算命引发的风波，正在悄然蔓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江清辞，此刻正看着手机后台不断上涨的粉丝数，认真地对宋池念说：“师兄，记得提醒我，今晚直播涨价，算一卦两百，不准不要钱。”
宋池念用力点头：“收到！还要加上新规矩：打赏榜一送平安符！”
越野车在山路上颠簸前行，载着一身青色道袍的玄学大佬，驶向充满未知的城市。三清殿的香炉里，最后一缕青烟缓缓散去，落在积灰的卦象上，仿佛早已预示了这场跨越玄学与现实的相遇。
……
而他们之间的命运，也从这时，交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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