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树海的硝烟与星坠湖的凶险,仿佛被厚重的岚气结界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废弃气象站据点内,流淌着一种劫后余生、疲惫却安宁的静谧。
晨光透过蒙尘的观测窗斜射进来,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投下几方暖融融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混杂着雨后泥土的潮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沈梦蝶坐在简易炉灶旁的小凳上,专注地看着砂锅里咕嘟冒泡的褐色药汁。这是舒言根据古籍调配的固本培元汤剂,用的是建鹏和亮彩从据点附近小心翼翼采来的草药。她的侧脸在氤氲的热气中显得柔和,眼下淡淡的青黑诉说着连日的疲惫,但神情是平静的。
“梦蝶,药好了吗?”王默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手里还沾着面粉——她正试图用有限的食材给大家做“惊喜”早餐。
“快了。”沈梦蝶用木勺轻轻搅动,药香更浓了些。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越过升腾的雾气,落在角落那张简易床上。
晏岚靠坐在床头,身上盖着陈思思带来的薄毯。他闭着眼,似乎还在沉睡,但脸色不再是令人心惊的金纸色,恢复了些许活人的气息,只是依旧苍白。左臂裸露在外,缠绕着干净的纱布,掩盖着下方那被星尘之泪净化后留下的淡淡烧伤痕迹。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上,柔和了那份惯常的冷硬。
沈梦蝶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迅速垂下,继续搅动药汁,耳根却悄悄漫上一点不易察觉的微红。那晚在树海边缘,他无意识念出的「岚缄·霆痕未滴」,那沉重到令人窒息却又将她牢牢护在身后的力量,还有他昏迷中痛苦蹙起的眉头…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开饭啦!”建鹏活力十足(虽然胳膊还吊着绷带)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他端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是烤得有点焦黑的…某种面饼?还有几碗颜色可疑的糊状物。“王默特制营养早餐!保证吃完力大无穷!”他咧着嘴,完全无视了亮彩在一旁扶额的表情和陈思思不忍直视的目光。
小小的据点顿时热闹起来。大家围坐在一张临时拼凑的桌子旁,建鹏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他在树海“智斗镜傀三百回合”的英勇事迹(被亮彩无情揭穿大部分是夸张),王默红着脸辩解自己的厨艺只是“有待提高”,舒言则和茉莉低声讨论着关于星尘之泪能量衰减的观测数据。气氛轻松而温暖,连日来的紧绷神经终于得以片刻舒缓。
沈梦蝶盛好药,端到晏岚床边。他似乎被这阵喧闹吵醒,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此刻带着初醒的些许迷茫,少了平日的锐利和沉重,倒映着从窗户斜射进来的晨光,显得格外清透。
“你醒了?”沈梦蝶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喝药吧。”
晏岚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碗上,又缓缓移到她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伸出手。沈梦蝶将药碗递给他,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微凉的指尖,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晏岚接过碗,眉头都没皱一下,仰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放下碗时,他的视线落在沈梦蝶略显苍白的脸上和眼下的青黑。
“你…”他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没休息好。”
不是疑问,是陈述。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沈梦蝶心头莫名一暖,又有些酸涩。她摇摇头:“我没事。你感觉怎么样?手臂还疼吗?”
晏岚活动了一下缠着纱布的左臂,动作还有些僵硬滞涩:“无碍。”依旧是言简意赅,但语气似乎少了些冰冷。他的目光掠过据点里喧闹的众人,看到建鹏吊着的胳膊,看到王默沾着面粉的围裙,看到舒言手边堆满的资料…最后又落回沈梦蝶身上,那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
就在这时,据点入口的岚气结界泛起微弱的涟漪。一道粉色的流光小心翼翼地钻了进来,化作茉莉略显疲惫但神情振奋的身影。
“我回来了!”茉莉的声音带着喜悦,她手里捧着一个用巨大叶片包裹的东西,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我在树海外围躲避镜傀时,意外发现了一个被空间乱流抛出来的小东西!感觉…和梦蝶的气息有点关联!”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茉莉小心地打开叶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半个巴掌大小、流光溢彩的水晶蝴蝶发卡。蝴蝶的翅膀并非实体,而是由流动的、如同极光般的能量构成,散发着纯净而古老的气息,与沈梦蝶颈间的灵蝶之契隐隐呼应!
“这是…”沈梦蝶怔住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瞬间攫住了她。她伸出手,指尖还未触碰到,那水晶蝴蝶的翅膀就轻轻扇动了一下,点点星辉般的光尘洒落。
“好漂亮!”王默惊叹。
“这上面的能量…很特别,很古老。”舒言推了推眼镜,仔细感应着。
晏岚的目光在看到那水晶蝴蝶的瞬间,骤然凝固!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意外、极其久远的东西。他放在薄毯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茉莉继续说道:“更关键的是,我在这发卡的能量印记残留里,捕捉到了一些零碎的画面碎片!好像…好像是很久以前,一个小女孩和一个…穿着旧式校服的少年?”
“小女孩?少年?”众人疑惑。
茉莉努力回忆着:“画面很模糊…好像是在…人类世界?一个开满蒲公英的旧花园?小女孩在哭…少年把这个发卡别在她头发上…还说了什么…‘别怕,我会像岚气一样…’呃,后面就断了。”
穿着旧式校服的少年?岚气?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靠在床头的晏岚!
沈梦蝶也猛地看向晏岚,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那个模糊的小女孩…会是她吗?那个少年…难道是…
晏岚避开了沈梦蝶探寻的目光,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只是放在薄毯上的手,蜷缩得更紧了。空气中,那原本已经消散的沉重岚气,似乎又无声地弥漫开一丝,带着压抑的过往气息。
平静的晨光里,因为这枚突然出现的水晶蝴蝶发卡,投下了一道关于遥远过去的、带着心跳声的谜影。战斗的硝烟暂时远去,而情感的涟漪与尘封的记忆,却在这短暂的安宁中,悄然掀开了厚重帷幕的一角。沈梦蝶握着那枚发卡,温润的触感直抵心底,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在唇边徘徊。晏岚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让她心绪翻涌。据点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轻轻攥住,流淌着无声的追问与深埋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