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晨雾尚未散尽，带着硝烟与药草混合的苦涩气味。云昭月指尖摩挲着那半块温润玉佩，“轻歌”二字仿佛还残留着母亲的体温。父亲家族的死士印记，抢夺洛小七的黑衣人，这两者间的关联像一团迷雾。
“令尊云将军，”沈砚舟沉吟开口，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佛珠，“朝野皆知是孤臣，并无家族牵绊。这杏花烙印，若非伪造，便是…”
他话音未落，云昭月已起身，目光锐利地扫向藏书阁方向：“去查。我记得药王谷收录了不少前朝江湖野史杂闻。”
两人避开仍在清理现场的谷中弟子，再次潜入藏书阁。这一次，他们直奔存放江湖秘闻与奇人异事记录的偏殿。灰尘在从窗棂透入的光柱中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和墨香。
沈砚舟的手指掠过一排排书脊，最终停在一本纸张泛黄、封面无字的厚册上。“《江湖异闻录》，”他抽出书册，吹去积尘，“据说是药王谷某位喜好游历的前辈所著，记录了不少隐秘。”
书页沙沙作响。云昭月的目光快速扫过一行行潦草的字迹，最终停留在某一页的插图上——那是一个复杂的印记，由一朵绽放的杏花和一道贯穿其的闪电组成，旁边小字注释：“‘惊雷杏’，塞外‘惊雷山庄’独门标记，庄主雷万霆，善用雷霆手段，亦正亦邪，二十年前突然沉寂，疑与中原某桩大案有关。”
“惊雷山庄…”云昭月指尖点着那图案，“杏花…闪电…这闪电纹，仔细看，是否与那黑衣人玉笛上的细微划痕相似？”
沈砚舟凝目细看，点了点头：“确有几分神似。惊雷山庄…我似乎听父亲提起过，其根基似乎在塞外龙沙镇一带，以锻造神兵和…处理‘湿活’闻名于黑道。”
“龙沙镇…”云昭月记起苏暮雨提到的地点，“洛小七昏迷前，似乎也想说这个地方。”
就在这时，窗外再次传来鹧鸪啼叫，却比昨夜少了几分凄厉，多了几分急促，仿佛在传递某种特定讯号。
沈砚舟侧耳倾听片刻，眉头微蹙：“这叫声…像是在催促，或者…引路？”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决定跟上这异常的鹧鸪声。
声音将他们引至药王谷后山一处僻静的瀑布深潭边。水声轰鸣，雾气氤氲。潭边巨石上，用匕首钉着一封素笺，笺上画着一朵简单的杏花，下面是一行小字：
“欲知惊雷事，金陵寻故人。苏园百花宴，金杏自引路。”
“金陵苏家？”沈砚舟沉吟道，“那个以金粉绘杏花为族徽、富甲一方，亦与江湖多有往来的苏家？他们的百花宴，倒是江湖一年一度的盛事，三教九流汇聚。”
“故人？”云昭月目光微凝，“我母亲生前，似乎与苏家老夫人有几分交情。去一趟金陵也无妨。”
*** * ***
三日后，金陵城，苏园。
百花盛宴，名不虚传。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宾客如云，其中不乏气息内敛的江湖豪客与奇人异士。苏万三笑容满面地周旋其中，袖口金粉随着他的动作不时簌簎落下。
云昭月与沈砚舟易容成一对寻常的江湖侠侣，混在人群中，目光敏锐地扫视四周。
沈砚舟忽然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传音道：“看东南角廊下，那个独自赏兰的青衣人。”
云昭月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颀长的青衣文士背对着众人，正俯身嗅一盆素心兰，姿态优雅，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却无意识地、极有规律地轻轻叩击着，仿佛在敲击某种密码。
更引人注意的是，他腰间悬着一枚并不起眼的佩饰——那是一小块未经雕琢的赤玉，形状竟与云昭月从魔鬼城取得的那块碎片有几分相似。
“是他？”云昭月眼神微动。
就在这时，园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骚动！几名守院护卫跌撞进来，高喊：“不好了！有强人闯园！”
话音未落，十数名蒙面黑衣人已手持利刃冲入花园，目标明确，直扑向主位的苏万三！
“保护老爷！”园内顿时大乱。
宾客惊呼四散。那青衣文士却骤然转身，面对凶徒，袖中滑出一柄软剑，剑光如秋水，迎了上去——招式灵动飘逸，却隐含风雷之势，竟将那些悍匪逼得一时难以近身！
“好剑法！”有识货的宾客惊呼。
云昭月与沈砚舟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未立刻插手，而是冷静观察。混乱中，云昭月指尖微弹，一枚细如牛毛的金针无声无息地射出，并非射向刺客，而是射向那青衣文士的衣摆。
金针过处，衣摆撕裂一道小口。文士似有所觉，动作微不可察地一滞，侧身避让一名杀手的劈砍时，手臂被刀锋划破！
布料撕裂，露出的手臂皮肤上，赫然有一个淡淡的、似乎年代久远的印记——正是那“惊雷杏”的变体花纹！
刺客见一击不成，且园中护卫已合围上来，为首者发出一声唿哨，众人顿时后撤，训练有素地退入花木深处，转眼消失不见。
苏万三惊魂未定，连声道谢：“多谢壮士出手相救！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青衣文士收剑入袖，掩住手臂伤口，淡然道：“江湖散人，姓名不足挂齿。”他目光似无意般扫过云昭月二人所在的方向，随即对苏万三拱手，“恶客虽退，恐未必远遁，苏老爷还需小心。在下告辞。”说罢，竟不待苏万三回应，便转身快步离去。
云昭月正欲示意沈砚舟跟上，一名苏府小厮却悄悄挤到她身边，塞过一张折叠的纸条，低声道：“夫人，您掉的帕子。”随即消失在人群中。
云昭月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今夜子时，城南废祠，静候故人之后。知惊雷往事者。”
纸条右下角，画着一朵小小的、金色的杏花。
金陵城某条阴暗潮湿的巷弄深处，一座荒废的土地祠内。瞎眼琴师颤抖着手，将三炷线香插入香炉，对着空无一物的神龛喃喃低语：
“万霆兄…我又见到暮雨那孩子了…他很好，武功比你当年还好…我没敢认他…我没脸认他…”
“惊雷山庄的血案…鹧鸪箭的债…总有一天…昭月小姐会查清楚的…你再等等…再等等…”
老人佝偻的背影在残垣断壁间显得无比孤寂苍凉。
掉马小剧场：
是夜，前往废祠的路上。
沈砚舟忽然道：“那青衣人的软剑路数，有点像传闻中失传的‘惊雷十三式’，以柔蕴刚，发动时如雷霆骤至。”
云昭月颔首：“嗯。他割破刺客喉咙那一招‘无声雷’，我爹的笔记里提到过，是惊雷山庄的杀招。”
沈砚舟侧目：“云将军连这个都记？”
云昭月面不改色：“我爹说，多了解一种杀人术，就多一分活下来的把握。他还点评过，说这招练得不到家容易反伤手太阴肺经。”
沈砚舟：“…岳父大人见识广博。”
云昭月：“贫嘴。”
沈砚舟：“……”（默默记下：需多寻几本失传剑谱笔记研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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