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宫子羽是相对容易攻略的“新手村”,那么宫尚角,就是一座需要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险峰。他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任何刻意的靠近和谄媚,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只会被无情冻结。
林晚选择了截然不同的策略——沉默的“坚韧”。
一个飘着细雪的午后,空气冷得刺骨。她“偶然”路过角宫外那片空旷的练武场。宫尚角正独自一人在场中练剑。墨色的身影在纷飞的细雪中翻腾起落,剑光如匹练,搅动风雪,凌厉的破空声割裂了寒冷的寂静。他练得专注,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人一剑。
林晚没有出声打扰,也没有立刻离开。她抱着一个看似装着衣物的包裹(实则是空的),默默地站在回廊的角落里,离他足够远,却又恰好在他视野的余光范围之内。她微微缩着肩膀,似乎很冷,却固执地站在那里,目光安静地追随着场中那道凌厉的身影,眼神专注,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好奇,又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时间一点点流逝,细雪落在她乌黑的发间和单薄的肩头,渐渐积了薄薄一层。她抱着包裹的手臂似乎有些僵硬,脸色在寒风中显得更加苍白透明,嘴唇也微微失去了血色。但她始终没有动,像一株在风雪中沉默伫立的小草,安静,渺小,却又透着一股奇异的执拗。
终于,宫尚角一套剑法练完,收势站定。他气息沉稳,额头却沁出细密的汗珠,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白气。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空旷的场地,最后,定格在那个几乎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纤细身影上。
她抱着包裹,安静地站在廊下,肩头落雪,小脸冻得发白,长长的睫毛上也沾着细小的雪粒。察觉到他的目光,她似乎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包裹,有些无措地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颤动着,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只留下一片温顺的阴影。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行礼问候,只是微微瑟缩了一下,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宫尚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收剑入鞘,缓步朝她走来,靴子踩在薄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在她面前几步远停下,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没有问她为何在此,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审视着她单薄的衣衫和冻得发青的指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不冷?”
林晚飞快地抬眼看了他一下,那眼神带着点被撞破的慌乱,又迅速垂下,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弱蚊蚋:“……还好。” 话音未落,一阵寒风卷着雪粒子刮过,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小小的寒颤,牙齿轻轻磕碰了一下,泄露了真实的寒意。
宫尚角沉默地看着她这欲盖弥彰的反应。少女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却倔强地抿着唇,努力站直。那强撑的姿态,和她身上透出的、几乎要被风雪压垮的脆弱感,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矛盾。
过了片刻,就在林晚以为他会像对待空气一样无视自己离开时,宫尚角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似乎少了几分冰棱的锐利,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喟叹?
“像雪里的梅花。” 他的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和紧抿的唇上,又似乎穿透了她,看向更远的地方,“看着不堪一击,”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肯定,“骨子里,倒有几分韧劲。”
这句评价,轻飘飘的,却像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林晚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她知道,这离信任还差得远,但这句“韧劲”,是她在他这座冰山前凿开的第一道缝隙。她需要的就是这种印象——一个看似柔弱,却并非全然无用的存在。
她依旧垂着头,没有辩解,也没有欣喜,只是将怀里的包裹抱得更紧了些,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细雪无声地落在两人之间。
* * *
宫远徵,则是一个更危险、更不可预测的变数。这个年纪最小却掌管着整个宫门毒药调配的徵宫之主,眼神里总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阴鸷和玩味,像一条色彩斑斓、时刻准备择人而噬的毒蛇。他对人命的漠视,让林晚每一次靠近都感到脊背发凉。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檐角偶尔滴落的雪水敲打石阶,发出单调的声响。林晚坐在自己房间的灯下,捧着一卷书,心思却全不在书上。窗棂被极轻地叩响,三下,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
她心头一跳,放下书卷,起身走到窗边,悄无声息地拉开一条缝隙。一股混合着草木清苦和某种奇异甜腥的寒气扑面而来。宫远徵那张带着少年稚气却又透着邪气的脸出现在窗外,月光落在他半边脸上,另一半隐在阴影中,眼神亮得惊人,像某种夜行动物。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递过来一个小小的、触手冰凉的白玉瓶。瓶身细腻,没有任何花纹,瓶口用一层薄薄的蜡封着。
“姐姐,”宫远徵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却又像淬了冰,钻进林晚的耳朵里,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拿着。‘醉生梦死’新调的玩意儿,闻着像蔷薇露,沾上一点皮肤,半个时辰内必死,神仙难救。” 他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天真的、残忍的弧度,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炫耀和某种恶意的探究,“留着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