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话的老龟

望海村的码头还残留着昨夜海啸的痕迹，几艘渔船歪斜地泊在浅滩，船板上的海藻散发着清冽的腥气。我蹲在礁石上擦拭降魔杵，杵身上的同心结图案沾了些海盐，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是灵汐公主鱼尾上的鳞片。

　　“陈先生，您看这个。”王海生踩着湿漉漉的沙子走来，手里捧着个巴掌大的龟甲，甲片上的纹路泛着淡淡的金光，边缘还沾着些透明的黏液，“今早收网时捞上来的，老龟钻回海里前，用爪子把这个推给我，说要交给‘持熊杵的先生’。”

　　龟甲的背面刻着个极小的“丙”字，是敖丙的标记。我用指尖触碰甲片，突然感到一阵温热，纹路里的金光开始流动，渐渐组成一行字：“黑蛟余党藏于‘归墟’，七月十五潮落时，将用‘水脉图’唤醒沉睡的浊龙残魂。”

　　“归墟？”王海生皱起眉头，烟袋锅在礁石上磕出火星，“老渔民说那是东海最深的海沟，进去的船从没出来过，海底的暗流会把船撕成碎片。”

　　降魔杵的蓝光突然直射海面，海平线上浮现出一道模糊的黑影，像是座沉没的岛屿。赵文博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他的袖口还沾着黑蛟号的木屑：“那是‘沉龙岛’，归墟的入口就在岛底。我爷爷的日记里写过，那里藏着幅水脉图，能操控四海的水流，包括陆地上的江河。”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张泛黄的羊皮，上面画着蜿蜒的蓝色线条，与龟甲上的纹路部分重合：“这是从黑蛟号暗舱找到的，另一半应该在归墟里。余党要找的就是完整的水脉图，他们想让浊龙残魂顺着水脉流进内陆，污染所有淡水。”

　　龟甲突然剧烈震动，甲片上的金光组成新的图案：一只巨大的海龟背着座宫殿，宫殿的穹顶嵌着颗黑色的珠子，周围缠绕着七条水龙——是归墟的全貌，那颗黑珠显然是浊龙残魂的藏身地。

　　“是玄龟！”赵文博突然喊道，眼睛亮得惊人，“传说归墟由玄龟驮着，它是东海的守护神，百年前就是它帮灵汐先祖镇压了浊龙！老龟给我们龟甲，是想带我们去找玄龟！”

　　望海村的码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渔民围着艘破旧的木船议论纷纷。船身上刻着“玄水号”三个字，甲板上趴着只老龟，背甲上的纹路与我们手里的龟甲完全相同，见到我们，它缓缓抬起头，嘴里叼着个海螺——正是灵汐公主的引路螺。

　　“它要带我们去归墟。”我接过海螺，螺口的红布已经换成了新的，上面绣着个小小的熊头，与降魔杵的图案相呼应，“灵汐公主和敖广一定知道余党要去归墟，这是他们的指引。”

　　玄水号的船舱里藏着意外之喜：敖丙躺在铺着海藻的卧铺上，脸色虽然苍白，但龙鳞已经恢复了光泽，他身边放着张完整的海图，归墟的位置用朱砂标了个三角，旁边写着“玄龟吐息处，水脉图藏于贝母中”。

　　“我偷偷跟来的，”敖丙的声音还有些虚弱，龙角上的伤口缠着灵汐公主的丝帕，“哥哥和灵汐在海眼巩固封印，分不开身。归墟的玄龟是我祖父的好友，见到龟甲会帮忙的，但你们要小心余党——他们抓了个懂水脉术的老渔民，逼他破解水脉图的密码。”

　　船尾的渔网突然动了动，网眼里钻出只巴掌大的银鱼，鱼腹上贴着片鳞片，是灵汐公主的。鳞片的影像里，老渔民被绑在归墟的暗礁上，面前摆着半张水脉图，几个穿黑袍的人影正用刀威胁他，为首的人手里拿着个青铜鼎，鼎里插着根黑色的骨头——是浊龙的肋骨！

　　“是李寡妇的男人！”王海生认出老渔民的蓝布褂子，“他去年出海失踪，原来是被抓了！”

　　玄水号驶出望海村时，老龟突然潜入水中，船尾的航灯自动亮起，灯光在海面划出一道蓝色的轨迹，指引着通往归墟的方向。赵文博用铜哨吹奏起《望海谣》，海面上的鱼群纷纷跃出水面，在船舷两侧组成护卫的队形，鳞片的光芒在暮色里连成一片银带。

　　深夜的归墟入口泛着诡异的绿光，像是无数只眼睛在海底窥视。玄水号驶入海沟时，周围的水温突然下降，船舷上凝结出冰花，冰花里映出些模糊的人影——是过去百年间坠入归墟的渔民，他们的脸上没有痛苦，反而带着解脱的微笑，对着我们挥手示意。

　　“是玄龟在保护他们的魂魄。”敖丙指着冰花里的人影，“归墟的水流带着善念，能安抚枉死的魂灵。余党选择在这里唤醒残魂，就是想利用这些魂魄的怨气增强浊龙的力量。”

　　船行至归墟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用石头砸船底。赵文博趴在船舷上往下看，只见一群半人半鱼的怪物正用螯钳划着船板，它们的眉心都有个黑色的印记，与黑蛟号的余党相同。

　　“是被浊龙戾气污染的渔民！”赵文博举起爷爷留下的铜哨，吹奏起尖锐的破邪音，怪物们突然痛苦地捂住耳朵，眉心的黑印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面容——大多是望海村失踪的渔民，包括李寡妇的男人。

　　“他们还有救！”我将降魔杵的蓝光注入海水，金光顺着船底的缝隙渗入海中，被污染的渔民们在光雾中渐渐恢复人形，纷纷跪倒在海沟底部，对着玄水号磕头。

　　李寡妇的男人突然指着前方的暗礁：“水脉图在贝母里！余党逼我破解最后一个密码，就在那块像龙首的礁石上！”

　　暗礁的形状果然像极了龙首，顶部嵌着个巨大的贝母，贝壳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的水脉图，蓝色的线条在珠光中流动，与陆地上的江河分布完全吻合。贝母周围站着几个黑袍人，为首的正举着青铜鼎，准备将浊龙肋骨**贝母的缝隙。

　　“是当年给我爷爷送信的‘龙宫使者’！”赵文博认出为首那人的背影，“他没死！一直躲在归墟！”

　　黑袍人缓缓转过身，兜帽下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左眼戴着个黑色的眼罩，眼罩上绣着条小浊龙：“赵小子，没想到你会带着外人来坏我的好事。”他摘下眼罩，空洞的眼眶里嵌着颗黑色的珍珠，与敖炎的相同，“我是你爷爷的堂兄，当年就是我亲手把他推下黑蛟号的！”

　　原来他才是隐藏最深的余党，当年不仅害死了赵文博的爷爷，还冒充使者操控着整个浊龙信徒组织。赵文博的铜哨突然掉在甲板上，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老余党突然狂笑起来，声音里的怨毒让海水都泛起涟漪，“就因为你爷爷得到了玄龟的信任，拿到了水脉图！而我，只能做个跑腿的！浊龙大人答应我，只要唤醒残魂，就让我成为四海的统领！”

　　他突然将浊龙肋骨**贝母，水脉图的线条瞬间变成黑色，归墟的海沟开始剧烈震动，暗礁上的老渔民发出痛苦的嘶吼，被黑色的戾气缠绕。贝母里的水脉图突然飞出，与赵文博手里的半张拼合，完整的图上浮现出七个红点，正是陆地上的七处水源，包括望海村的井和城西的古井。

　　“看到了吗？”老余党指着红点，“只要让浊龙残魂顺着水脉流进这些水源，整个东南沿海都会被戾气污染，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变成我的傀儡！”

　　玄龟的身影突然从归墟底部升起，巨大的龟甲挡住了黑色的戾气。它张开嘴，吐出颗金色的珠子，珠子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道金光，将黑袍人笼罩其中。“孽障，百年前没清理干净你，是老龟我的疏忽。”玄龟的声音像洪钟，震得海沟嗡嗡作响。

　　降魔杵的蓝光与玄龟的金光融合，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直射贝母里的水脉图。黑色的线条在金光中渐渐褪色，恢复成纯净的蓝色，暗礁上的老渔民也随之挣脱束缚，捡起地上的鱼叉刺向老余党。

　　赵文博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的话，抓起铜哨吹奏起《镇魂谣》，归墟的水流开始逆向旋转，将黑色的戾气全部吸入贝母。老余党在光雾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渐渐化作泡沫，只剩下那颗黑色的珍珠，被玄龟一口吞下。

　　贝母里的水脉图突然发出柔和的光芒，化作无数道蓝色的水流，顺着归墟的水脉流向四海，所过之处，被污染的海水都恢复了清澈。暗礁上的老渔民对着我们挥手，然后跟着水流浮出海面，朝着望海村的方向游去——他的魂魄终于可以回家了。

　　玄龟驮着我们驶出归墟时，天已经蒙蒙亮。海沟入口的冰花全部融化，那些枉死渔民的魂魄化作群海鸥，在船舷上方盘旋三圈，然后飞向朝阳升起的方向。敖丙将完整的水脉图拓印在龟甲上，递给我：“陆地上的水脉需要有人守护，城西的古井是七处水源之一，那里的水脉连接着归墟，最容易被余党觊觎。”

　　玄水号靠岸时，望海村的码头上已经挤满了人。李寡妇抱着失而复得的丈夫泣不成声，孩子们围着赵文博听他讲归墟的奇遇，老渔民们则忙着修补被余党破坏的渔网，朝阳的金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是灵汐公主的祝福。

　　降魔杵的蓝光里，突然浮现出城西古井的影像：井口冒着淡淡的红雾，井绳上缠着些黑色的头发，井底的水面上漂浮着片残破的纸钱，纸钱上画着个小小的漩涡——与归墟的水脉图完全吻合。

　　“看来下一站该去城西了。”我将龟甲小心地收好，上面的水脉图在阳光下泛着蓝光，“水脉的另一端，还有新的谜团在等着我们。”

　　赵文博突然递给我一个海螺，螺口刻着“赵”字：“若在井里遇到麻烦，就吹这个，归墟的鱼群会顺着水脉来帮忙。”他的眼角泛着泪光，“陈先生，谢谢您让赵家的诅咒彻底了结，以后望海村就是您的家。”

　　离开望海村时，老龟突然从海里探出头，嘴里叼着个珊瑚盒子，里面装着颗珍珠，珍珠里映着敖广和灵汐公主的身影——他们正坐在海眼的定海神珠上，敖广的金龙尾巴缠着灵汐的鱼尾，珠体的光芒在两人指尖流转，像是在编织新的传说。

　　玄水号的帆在风中轻轻摆动，载着敖丙驶向珊瑚宫的方向，船尾的航灯还亮着，在海面上留下一道蓝色的光带，像是在为我指引下一段旅程的方向。我握紧降魔杵，知道关于水脉的秘密才刚刚揭开，而城西那口冒血水的古井里，藏着的或许不只是浊龙的余孽，还有更古老的故事，等着被打捞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