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老巷的青石板缝里渗着暗红色的水，踩上去能听见“咕嘟”的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冒泡。我举着降魔杵站在古井旁，杵身上的水脉图印记正对着井口剧烈闪烁，蓝光在井壁上投出蜿蜒的轨迹，与归墟水脉图的终点完全重合。
井台上的青苔沾着些黑色的纤维，捻在指尖能闻到淡淡的海腥味——是归墟的海藻。井绳上缠着的头发比影像里更多了，发丝在风中微微颤动，末端沾着的红雾凝成细小的血珠，滴在石板上晕开，形状竟与灵汐公主的鱼尾轮廓相同。
“这井邪门了快半个月了。”巷口杂货店的王婆端着碗清水走来，水碗里浮着七枚铜钱，“先是夜里听见女人哭，后来井水就变红了，有人下去捞，说井壁上长满了海草，还摸到滑溜溜的东西，像是鱼尾巴。”
她突然压低声音，铜钱在碗里转得飞快：“前天半夜，我看见个穿嫁衣的影子从井里爬出来，往东边去了，裙摆拖在地上，留了道红水印，天亮就变成了海水，带着股咸腥味。”
降魔杵的蓝光突然直射井底，井水“腾”地翻起浪，溅出的水珠在空中化作片水幕，映出惊人的景象：海眼深处，灵汐公主的鱼尾被无数黑色的锁链缠绕，定海神珠的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新裂痕，她的身边漂浮着块残破的水脉图，上面的城西古井位置正冒着黑烟。
“是浊龙的残魂！”我盯着水幕里的裂痕，珠体的金光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它们顺着水脉爬到井里，再通过井与海眼的连接，偷袭灵汐公主！”
王婆的铜钱突然沉入碗底，排成个诡异的阵型：“老祖宗说这井通着东海，几十年前有个打井的，一锄头下去喷出海水，还捞上来个珊瑚枝子，后来就疯了，天天说自己是龙宫的驸马。”
她从柜台下拖出个积灰的木箱，里面放着件褪色的红绸，上面绣着半朵莲花，与灵汐公主丝帕上的并蒂莲能拼成一朵：“是疯汉的遗物，他说这是‘新娘子’给他的信物，藏在井壁的砖缝里。”
红绸的边缘沾着点金色的粉末，是定海神珠的碎屑。我用降魔杵触碰红绸，水幕里的景象突然清晰：灵汐公主正在用指甲在井壁上刻字，砖缝里渗出的海水将字迹晕开，隐约能辨认出“七月十五，月上中天，以血为引，可破残魂”。
“还有两天。”王海生不知何时站在巷口，手里提着桶刚从望海村带来的海水，“赵文博说用东海的活水泼井，能暂时压住邪祟，让残魂回不了海眼。”
他将海水泼向井口，井水立刻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的红雾里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脸，都是被残魂附身的人。其中一张脸格外熟悉——是黑蛟号里逃脱的浊龙信徒，他的眼睛里没有黑珠，却泛着与残魂相同的红光。
“他们没死透！”王海生举着鱼叉，叉尖的寒光映在井水上，“这些畜生顺着水脉跑了，还把残魂引到井里，想里应外合毁了水脉！”
井水突然剧烈翻涌，井绳被一股巨力拽向深处，王婆的铜钱碗“哐当”落地，铜钱在地上滚成个圈，圈里浮出个穿嫁衣的影子，正是水幕里的灵汐公主！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对着我们伸出手，指尖滴落的血珠在空中化作串珍珠，每颗珍珠里都映着不同的景象：
——归墟的暗礁上，几个信徒正用刀划破手掌，将血滴进水脉图的古井位置；
——望海村的井里，冒出黑色的气泡，村民们打水时桶里捞出的不是水，是黑色的头发；
——海眼的定海神珠旁，无数细小的黑影在啃噬珠体，灵汐公主的鱼尾已经失去光泽。
“救……救广……”影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嫁衣的裙摆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缠绕的黑色锁链，“残魂……想附在他身上……借龙力……破封印……”
话音未落，影子突然化作道红雾钻进井里，井水瞬间平静下来，红雾和海草都消失了，只剩下清澈的水面，倒映着我们惊愕的脸。王婆捡起铜钱，手止不住地抖：“是龙宫的新娘子在求救！她被残魂困在井里了！”
我突然想起龟甲上的水脉图，城西古井与海眼的连接线是七处水源里最细的，却也是最关键的——这里是陆地上离海眼最近的水脉节点，残魂选择从这里下手，就是想以最小的力量造成最大的破坏。
“必须下去！”我将降魔杵的蓝光注入井绳，绳体立刻变得坚硬如钢，“灵汐公主的意识附在残魂上，想给我们带路，她在暗示井里有破解之法。”
王海生把鱼叉别在腰上，往腰间缠了三圈粗麻绳：“我跟你去，望海村的渔民没怕过水！”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赵文博给的海螺，“这玩意儿能叫鱼群，说不定在井里也管用。”
井壁比想象中陡峭，长满了湿滑的苔藓，摸上去却带着海草的黏腻。下到一半时，蓝光突然照亮一处凹陷的砖缝，里面藏着块巴掌大的龙鳞，鳞片上刻着“广”字——是敖广的逆鳞！鳞片刻着行小字：“以龙血为引，可聚水脉之力，破残魂之缚。”
“是敖广留下的！”王海生的声音带着激动，“他肯定来过这里，知道水脉的关键！”
逆鳞的边缘沾着点金色的粉末，与定海神珠的碎屑相同，显然是敖广特意留在这的。我将逆鳞贴身收好，降魔杵的蓝光突然变得急促，井底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搅动。
接近井底时，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潮湿，井壁的砖石逐渐被珊瑚取代，缝隙里真的长出了海草，草叶上挂着小小的灯笼鱼，发出幽绿的光。井底的水面上漂浮着艘微型的水晶船，正是望海村孩子们坐过的那艘，船帆上的并蒂莲正在缓缓绽放。
“是灵汐公主的船！”我踩着船舷站稳，水晶船突然自动驶向水面中央，那里有个旋转的漩涡，与归墟的水脉图完全吻合，“这是通往海眼的入口！”
漩涡的中心浮出块水脉图残片，与之前的拼合后，七处水源的位置都亮起红光，唯有城西古井和海眼的连线是金色的——是灵汐公主用自己的力量护住的最后防线。残片上用金线写着：“残魂怕龙血与海眼之灵，需两者合一，方能净化。”
“龙血我们有！”王海生举起敖广的逆鳞，“海眼之灵……难道是灵汐公主自己？”
漩涡突然剧烈旋转，水晶船在浪里颠簸，无数黑色的影子从漩涡里钻出，是浊龙的残魂！它们化作条条小蛇，朝着我们扑来，嘴里发出刺耳的嘶鸣，与黑蛟号里的戾气一模一样。
我将逆鳞划破掌心，龙血滴在降魔杵上，蓝光瞬间暴涨，形成道金色的屏障，残魂一碰到光壁就化作白烟。水晶船的帆突然完全展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是灵汐公主的银色发簪，簪头的珍珠里封存着她的一缕魂魄。
“用这个！”发簪突然发出声音，是灵汐公主的声音，“将发簪**漩涡中心，我的魂魄能引动海眼之力，你的龙血能净化残魂！”
王海生突然吹响海螺，井底的灯笼鱼纷纷聚集过来，在我们周围组成个发光的圆圈，将残魂挡在外面。我握紧发簪，逆鳞的龙血顺着指尖滴在簪头，珍珠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与降魔杵的蓝光融合，形成道光柱，直射漩涡中心。
“广！接住！”
光柱里，灵汐公主的身影缓缓升起，她的鱼尾挣脱了锁链，定海神珠的裂痕在金光中开始愈合。海眼的方向传来敖广的龙吟，震得井底嗡嗡作响，无数金色的龙鳞从漩涡里飞出，与灵汐的发簪结合，形成道巨大的水龙，将所有残魂卷入其中。
“以龙血为引，以海灵为媒，水脉归位，邪祟尽散！”
随着灵汐公主的咒语，漩涡渐渐平息，井底的珊瑚和海草开始褪去，露出原本的砖石。水晶船载着我们缓缓上浮，透过井水，能看见城西的方向升起道金光，与海眼的光芒连成一线——水脉的连接终于恢复正常。
爬出井口时，天已经大亮。王婆举着铜钱碗在井边等候，碗里的水清澈见底，铜钱排成个“安”字：“好了！井水变清了，红雾也散了！刚才看见道金光从井里冲天而起，像条金色的鱼，往东海的方向去了。”
巷口的青石板缝里，暗红色的水已经变成清澈的雨水，海腥味被泥土的清香取代。降魔杵的蓝光里，浮现出灵汐公主和敖广的影像，他们并肩站在修复完好的定海神珠旁，珠体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海眼，水脉图上的七处水源都恢复了蓝色。
“多谢。”灵汐公主的声音带着笑意，发簪的珍珠从降魔杵上滚落，化作道流光飞向东海，“七月十五的月，会为你们照亮归途。”
王海生望着东海的方向，突然一拍大腿：“今天就是七月十四了！明天夜里，咱们去礁石滩看月出，老渔民说那年头龙宫办喜事，月亮会变成金色的，像颗大珍珠。”
我低头看着降魔杵，杵身上的水脉图印记已经变成金色，与神珠印记、同心结印记并排排列，像是在诉说这段跨越海陆的奇遇。城西古井的水脉危机虽然解除，但那些逃脱的浊龙信徒还没被彻底清除，他们就像散落在世间的尘埃，不知何时会再次聚集。
夕阳西下时，井里突然冒出串气泡，浮出片小小的海螺壳，壳里藏着张字条，是赵文博的笔迹：“归墟的玄龟说，水脉图的最后一处节点在‘锁龙井’，那里镇压着浊龙的最后一丝戾气，余党可能会去那里做最后的挣扎。”
字条的背面画着幅简易的地图，锁龙井的位置在城北的老庙里，旁边标注着个小小的“龙”字——显然与龙族有关。看来，这场关于水脉和龙宫的冒险，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我将海螺壳收好，降魔杵的蓝光已经指向城北的方向。明天就是七月十五，月圆之夜，既是灵汐公主与敖广巩固封印的日子，也可能是与浊龙余党最后的决战之日。而锁龙井里藏着的秘密，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最后一块拼图。
老巷的风吹过井口，带来远处寺庙的钟声，井水泛起一圈圈涟漪，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月圆之夜，奏响平静而深远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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