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老庙的门槛积着半寸厚的灰,踩上去能留下清晰的脚印。我站在锁龙井的井台边,降魔杵的蓝光正对着井口疯狂跳动,杵身上的三个印记——神珠、同心结、水脉图——同时亮起,在青砖地上投出交织的光斑,像极了海眼深处的定海神珠裂痕。
井沿的石缝里嵌着些黑色的鳞片,比浊龙的鳞片更小,边缘却带着倒刺。用降魔杵的蓝光一照,鳞片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地上汇成个扭曲的符号,与黑蛟号舱壁上的诅咒标记一模一样。
“这井有年头了。”守庙的老和尚捧着本线装书走来,书页里夹着片干枯的海草,“县志上说,明初有位龙女被锁在这里,为的是镇压地下的‘水怪’,井绳是用龙宫的龙须编的,能困住水里的邪祟。”
他翻开书,泛黄的纸页上印着幅版画:龙女的鱼尾被铁链锁在井壁,头顶悬着颗发光的珠子,井底隐约能看见个巨大的黑影,正用爪子抓挠锁链。版画的角落写着行小字:“珠碎则龙出,锁断则水溢。”
降魔杵突然发出“嗡”的共鸣,井绳上的龙须开始无风自动,末端沾着的红雾凝成细小的血珠,滴在井台上,竟与城西古井的血珠形成相同的鱼尾印记。“是灵汐公主的血!”我突然明白,“她的意识顺着水脉跑到这来了,在给我们示警!”
老和尚的书突然哗啦啦自动翻页,停在某一页,上面记载着锁龙井的传说:百年前,定海神珠裂开第一道缝时,有股浊龙戾气顺着地下水脉流到这里,被路过的龙女用自身灵力镇压,龙女的魂魄与井绳融为一体,成了新的“锁”。
“龙女……难道是灵汐公主的先祖?”王海生攥着敖广的逆鳞,鳞片突然发烫,“老和尚,这井最近有啥动静?”
“三天前夜里,井里传出铁链拖地的声音,”老和尚的念珠转得飞快,“第二天就发现井绳断了三股,井水变得又黑又臭,还浮着些碎骨头,像是……龙的指骨。”
他突然指向井台后的供桌,桌上摆着个破损的香炉,里面插着三根黑色的香,香灰在地上堆成个小小的坟包形状:“是昨天来的几个黑衣人插的,他们对着井口磕了三个头,还说什么‘七月十五,珠碎龙醒,怨气归位’。”
降魔杵的蓝光突然直射井底,井水“腾”地翻涌起来,黑色的水花溅出井外,在空中化作片水幕,映出比城西古井更骇人的景象:
海眼的定海神珠上,蛛网般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灵汐公主的金色鱼尾紧紧缠绕着珠体,每片鳞片都在发光,像是在用尽全力修补。敖广的金龙身躯盘旋在珠体周围,龙爪死死按住最宽的一道裂痕,却挡不住裂痕里渗出的黑色戾气。
水幕的另一侧,锁龙井的井底,无数黑色的锁链正从土壤里钻出,缠绕着一截断裂的龙角——是灵汐先祖的角!角上刻着的“锁”字正在褪色,周围的水脉图印记已经完全变黑,与归墟的浊龙巢穴形成呼应。
“他们想同时毁掉两个封印!”我盯着水幕里的裂痕,珠体的金光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海眼的神珠和锁龙井的龙角,是镇压浊龙的两把钥匙,只要同时破坏,残魂就能汇聚成完整的浊龙!”
王海生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赵文博给的海螺:“玄龟说过,浊龙最害怕‘三灵合一’——龙族的龙血、海眼的灵汐、还有人间的善念。咱们的善念,也算一份!”
他对着海螺用力吹响,锁龙井的井水突然泛起蓝光,井底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鱼群顺着水脉赶来。老和尚的书突然自动合拢,封面上的“锁龙井志”四个字亮起金光,与降魔杵的蓝光形成呼应。
“书里说,破局的关键在‘龙女的眼泪’。”老和尚快速翻动书页,停在某一页,上面画着个小小的玉盒,“龙女被锁时,流下的眼泪凝成了颗‘定水珠’,就藏在井壁的砖缝里,能暂时稳住水脉。”
降魔杵的蓝光立刻指向井壁东侧,那里的一块青砖明显松动。我伸手将砖抽出,里面果然藏着个巴掌大的玉盒,盒盖上刻着与灵汐发簪相同的珍珠花纹。打开玉盒,里面躺着颗透明的水珠,触碰时冰凉刺骨,却带着股熟悉的气息——是灵汐公主的气息。
“是定水珠!”老和尚激动地合掌,“传说这珠能让水流倒流,把戾气逼回源头!”
我将定水珠抛向井口,水珠在空中炸开,化作道蓝色的水墙,将井里涌出的黑色戾气全部挡回井底。井绳上的龙须突然重新连接,发出金色的光芒,与水墙形成个巨大的漩涡,将锁龙井的水脉与海眼的水脉暂时隔离开来。
水幕里的景象随之变化:灵汐公主的压力明显减轻,她对着水幕的方向露出微笑,鱼尾拍打出金色的水花,在海眼形成道屏障,暂时阻止了裂痕扩大。敖广趁机喷出龙血,在珠体的裂痕上形成层金色的薄膜,虽然不能彻底修复,却能延缓破碎的时间。
“七月十五的子时!”灵汐公主的声音从水幕里传来,“那是潮汐最弱的时候,也是浊龙戾气最盛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守住锁龙井,不能让他们打通最后一道水脉!”
水幕散去时,锁龙井的井水已经恢复清澈,井绳上的龙须泛着金光,井底隐约能看见龙女先祖的龙角重新发出微光。老和尚将玉盒收好,念珠在指尖转得飞快:“我去召集附近的村民,子时的时候,咱们围着井摆个‘人阵’,用善念帮龙女守住最后的防线。”
离开老庙时,夕阳正沉入西方的地平线,将天空染成一片血红。望海村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唢呐声,这次不再是悲伤的调子,而是充满力量的《镇魂曲》——是赵文博带着村民们在为海眼的灵汐和敖广加油。
王海生突然指着天空,月亮已经提前升起,一轮圆月悬在锁龙井的正上方,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是‘龙抬头’月!老渔民说,这是好兆头,说明龙族在跟咱们呼应!”
我们沿着水脉图的轨迹往回走,路过城西古井时,发现井水已经变得清澈见底,王婆正带着孩子们在井边打水,水桶里映出的月影是金色的,与锁龙井的月亮遥相呼应。“陈先生,你们看!”一个孩子举着水桶喊道,“水里有好多小鱼在跳,像是在跳舞!”
是归墟的鱼群顺着水脉游到了这里,它们的鳞片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组成道金色的水带,从城西古井一直延伸到城北老庙——是灵汐公主在用她的力量,为我们铺设防线。
回到老庙时,村民们已经在井台周围摆好了阵形,每人手里都捧着一碗清水,水面上漂浮着片新鲜的荷叶——是用人间的纯净之物,呼应海眼的灵汐之力。老和尚站在阵眼,手里捧着那本《锁龙井志》,书页在月光下泛着金光。
子时的钟声敲响时,锁龙井的井水突然剧烈翻涌,黑色的戾气从井底喷涌而出,在空中化作个巨大的黑影,形状与百年前的浊龙一模一样!黑影张开巨口,对着海眼的方向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海眼的方向立刻传来回应,定海神珠的裂痕“咔嚓”一声,裂开道更大的口子。
“就是现在!”我举起降魔杵,将敖广的逆鳞按在杵尖,“王海生,吹海螺!老和尚,念咒!”
王海生的海螺声、老和尚的咒语、村民们的诵经声同时响起,与归墟的《镇魂曲》、望海村的唢呐声形成共鸣。降魔杵的蓝光、定水珠的水光、村民们的善念之光在空中汇合,形成道巨大的光柱,直射浊龙的黑影。
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在空中剧烈扭动,却被光柱牢牢锁住。海眼的方向突然升起道金色的光芒,灵汐公主的声音穿透云层:“陈默先生,借你的降魔杵一用!”
降魔杵突然挣脱我的手,化作道蓝光飞向海眼,与灵汐公主的金色鱼尾、敖广的金龙身躯汇合,在定海神珠的裂痕处形成个巨大的“三灵阵”。珠体的裂痕在阵中开始愈合,黑色的戾气被金光一点点逼出,顺着水脉流向锁龙井的方向。
“就是现在!”老和尚举起《锁龙井志》,“用善念净化戾气!”
村民们将手里的清水泼向井口,荷叶在水面上组成个巨大的“善”字,与海眼的三灵阵形成呼应。黑色的戾气一接触到清水和荷叶,立刻化作白烟,在月光中渐渐消散。浊龙的黑影发出最后一声咆哮,在金光中彻底瓦解,只留下些黑色的粉末,被风吹散在空气中。
海眼的方向传来灵汐公主和敖广的欢呼声,定海神珠的裂痕终于完全愈合,珠体的金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照亮了整个东海。锁龙井的龙女先祖龙角重新发出强光,井绳上的龙须变得更加坚韧,水脉图上的所有节点都恢复了纯净的蓝色。
天快亮时,老庙的井台上,金色的月光渐渐褪去,留下层薄薄的露珠,沾在村民们的衣角上,散发着淡淡的海水清香——是灵汐公主的谢礼。王海生捡起片荷叶,上面躺着颗小小的珍珠,珍珠里映着海眼的景象:灵汐公主靠在敖广的龙角旁,定海神珠在他们头顶缓缓旋转,珠体上的水脉图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结束了……”王海生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充满喜悦,“咱们守住了水脉,也守住了望海村。”
我望着东海的方向,降魔杵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手里,杵身上的三个印记同时亮起,然后渐渐隐去,只留下朴素的木质纹理,像是完成了它的使命。但我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浊龙虽然被彻底净化,但那些滋生邪念的土壤还在,只要有人心存贪婪和仇恨,类似的故事或许还会重演。
老和尚将《锁龙井志》放回供桌,书页上多了行新的字迹,像是灵汐公主的笔迹:“海眼与人间,水脉紧相连。善念存心间,岁岁保平安。”
离开老庙时,朝阳正从东方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锁龙井的井台上,井水泛着粼粼波光,像是有无数颗珍珠在水底闪烁。城西古井的方向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他们正在井边追逐打闹,水桶里的倒影里,能看见海眼的定海神珠在远处闪烁,像是东海送给人间的一颗定心丸。
王海生要回望海村了,他说要把这里的故事讲给孙子听,让孩子们知道,无论多大的困难,只要大家心齐,就一定能克服。赵文博托他带来个消息,说敖丙已经在归墟建立了新的守护站,由人鱼族和龙族共同驻守,永远守护水脉的安宁。
我站在老庙的门槛上,望着朝阳下的城市和远方的大海,知道这场关于东海龙宫、失踪新娘和水脉之谜的冒险,终于画上了句号。但降魔杵的木纹深处,似乎还藏着些微弱的蓝光,像是在暗示,某个角落里,还有新的谜团在等待被揭开。
或许是城西那口古井里,还藏着龙女先祖的故事;或许是归墟的玄龟,知道更多关于水脉的秘密;又或许,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与东海龙宫相连的传说,等着被打捞上岸。
但那都是后话了。至少现在,东海的波涛是平静的,人间的水脉是清澈的,龙宫的新娘和太子,正在海眼守护着他们的家园,而我们,也守护了属于自己的人间烟火。
唢呐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望海村的方向传来,调子欢快明亮,像是在庆祝一场迟到的婚礼,也像是在为这段跨越海陆的奇缘,奏响最后的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