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傍晚的小雨把巷子浸得发亮，清灰的石板路映着昏黄的路灯光，像一条湿漉漉的舌头，舔舐着蜷缩在墙角的影子。

三个男生围着他，校服外套敞着，领带歪斜，皮鞋一下一下碾着地上的书包，拉链裂了，书包里的东西散落。

“说话啊”中间的那个踢了踢他的腿“哑巴了？”

他没有吭声只是把脸往臂弯里埋的更深了些。雨水顺着后颈流进衣领，凉得发麻。巷子口偶尔有人经过，撑伞的轮廓轻轻一暼，又很快消失在雨幕里，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不知过了多久，这三个男生走了，许安伸出满是淤青的手在雨水里摸索着什么。

“平安扣，平安扣，我的平安扣去哪里了”

他跪在雨里，他十指扒开下水道栅栏栏边的枯叶，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褐色的泥泞。终于，他找到了那沾满泥浆的平安扣，他把平安扣攥在胸口弯下腰去，雨声盖住了所有呜咽。

这个平安扣是母亲临终前去寺庙里给他求的，希望能保佑他平平安安。

他站起身，把平安扣重新带回脖子上，他捡起地上被踩的脏乱的书包，走出巷子。

雨又大了，人行道上的积水没过脚踝，每一步都像踩在冰河里。衬衫湿透了，黏在后背上，沉甸甸的。头发贴在额前，雨水顺着发梢滴落，视线模糊成一片。偶尔有车驶过，碾过水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可他连躲的力气都没有。

终于他回到了家，推开门后，是奶奶担心的眼神“怎么这个样子？”“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有没有磕到哪？”“没事奶奶，我去洗澡了，你早点休息”

来到浴室，他把自己沉进浴缸，水漫过胸口，漫过脖颈，最后淹没耳廓。世界忽然变得模糊，只剩下水流沉闷的嗡鸣。

浴室的灯很亮，惨白的光透过水面，在瓷砖上折射出晃动的波纹。他蜷起膝盖，像胎儿缩回母体，可这里没有温度，只有冷冽的自来水，刺得皮肤发麻。

窒息感上涌的瞬间，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养过的那条金鱼，也是这样的夜晚，他跳出鱼缸，在地板上拼命拍打尾巴，他跪在旁边看着他直到静止。现在他终于懂了那种绝望。

水面上，他的倒影支离破碎。

就在他以为，他可以这样静静的死去时，他想起了奶奶，他从水里坐起来，大口喘气，他不能死。

鎏金吊灯在香槟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两个少年懒散地靠在vip卡座的丝绒沙发里。

“这酒不行”温景恒晃了晃水晶杯，冰块撞出清脆的响。他舌尖抵着后槽牙，满脸嫌弃的推开那瓶号称天价的威士忌，“比我哥酒柜里的差远了”

“装什么品酒大师？”江淮安嗤笑，抬手打了个响指，侍应生立刻弓着腰凑过来。“开最烈的，别拿这些哄小孩的来糊弄我们”

酒保陪着笑端上两杯纯饮龙舌兰，杯沿粘着盐粒，柠檬片薄的透光。

温景恒没动酒，反而摸出支烟叼在嘴里，银质打火机“咔擦”一响，火苗蹿起的瞬间，照亮他眼下的乌青。

“你俩今晚还回去吗？”说话的是个短发女生，她手里同样夹着根香烟。

江淮安笑了笑“反正是高三最后一年，我毕业直接继承我爸的家业”

凌晨两点十七分，黑色迈巴赫像一头蛰伏的兽，静静泊在酒吧后巷的阴影里。车窗贴了防窥膜，暗得能吞没所有光线。酒吧后门被推开，温景恒走了出来，打开车门坐进车里。车载香氛系统适时释放出雪松气息，完美掩盖了酒精的酸腐味。迈巴赫拐出巷口的瞬间，酒吧招牌的灯光正好映在车身上，“KING’S CLUB”几个字母扭曲着滑过漆黑的车漆，像场荒诞的加冕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