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念剑下的余温》
《花千骨》拍到诛仙台那场戏时,香港已经入了秋。蜀山布景的云雾机出了故障,龙黛希让道具组用干冰代替,结果仙台周围白茫茫一片,连监视器都快看不清演员的脸。
“子画必须在这儿说出‘我从不爱你’,”龙黛希裹紧了外套,对着对讲机喊,“声音要冷,冷到像干冰砸在地上,可眼神得抖,像断念剑快握不住了。”
张国荣站在雾气里,白衣被冻得发硬。他望着林青霞饰演的小骨——黑衣上绣着血色曼陀罗,脸上画着成魔的咒印,明明是妖异的妆容,眼里却淌着比仙台积雪还冷的泪。
“开始!”
张国荣的声音穿过雾气,带着冰碴子似的:“我从不爱你。”
林青霞饰演的小骨忽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片场回荡,听得人心头发紧:“白子画,你撒谎!你袖口的伤疤,是我为你挡剑时留下的;你腰间的宫铃,是我亲手编的;你……”
“住口!”张国荣猛地打断她,手在袖管里攥得死紧,指节泛白,“仙妖殊途,师徒有别,从前种种,不过是我一时之失。”
他说这话时,眼睛死死盯着小骨胸前的断念剑——那是龙黛希特意让道具组打造的,剑身上刻着“白子画赠花千骨”,此刻却成了刺向两人的刀。
“卡!”龙黛希的声音带着点颤,“完美。”
林青霞走下仙台时,脚步有点晃,张国荣伸手扶了一把,两人指尖相触,都带着冰气。“这戏拍得,心都跟着冻上了。”林青霞呵出一口白气,笑了笑。
“冻透了才好,”张国荣望着仙台的雾气,“等观众看到这儿,才会骂我狠心。”
龙黛希看着回放,忽然想起周星驰昨晚送来的暖手宝,此刻正揣在怀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她掏出手机,给周星驰发了条消息:“诛仙台太冷,下次来带两笼叉烧包。”
很快收到回复:“再加份姜撞奶?给你暖暖。”
她笑着回了个“好”,抬头时正撞见张国荣看过来的目光,他眼里带着点揶揄:“是‘周先生’吧?看你笑的样子,比小骨见了糖人还甜。”
龙黛希的耳尖腾地红了,慌忙转回头看监视器:“张老师别取笑我。”
张国荣笑了笑,没再追问。他何尝看不出,龙黛希说起周星驰时,眼里的光比蜀山的夜明珠还亮——那是藏不住的欢喜,像小骨藏在袖子里的糖,自己知道就够甜。
拍小骨被囚海底那场戏,林青霞泡在特制的水池里,身上绑着锁链,一遍遍喊“师父救我”。喊到嗓子发哑时,龙黛希喊了“卡”,让助理递上姜茶:“青霞姐,这段够痛了,不用再逼自己。”
林青霞喝着茶,看着监视器里的回放:“小骨的痛,是明着的;子画的痛,是暗着的。观众恨子画狠心,可他把自己钉在诛仙台上受罚时,比小骨还痛。”
“所以最后要加场戏,”龙黛希翻开剧本,“小骨魂飞魄散前,子画终于说‘我爱你’,可她已经听不见了。”
张国荣恰好走进来,闻言挑眉:“龙导演这是要把观众的眼泪榨干?”
“痛彻心扉才难忘。”龙黛希合上剧本,“就像《情圣》里的笑,笑得越疯,心里越暖;《花千骨》里的痛,痛得越狠,记得越牢。”
张国荣看着她眼里的认真,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穿着导演服,在《赌圣》片场对着周星驰喊“眼神再傻一点”。那时的她,眼里的光和现在一样,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杀青那天,片场拆了蜀山布景,露出背后的蓝天。林青霞抱着断念剑,张国荣握着白子画的拂尘,和龙黛希合影时,她忽然说:“其实我偷偷加了个彩蛋。”
片尾字幕结束后,有个模糊的镜头——海底深处,小骨的魂魄附在一只贝壳上,听见远处传来子画的声音:“小骨,等我。”
“给观众留点念想。”龙黛希笑着说。
张国荣和林青霞离开时,周星驰的车正好停在片场门口。他摇下车窗,手里举着个保温桶:“姜撞奶,刚热的。”
龙黛希走过去,接过桶时,他忽然指着她胸前的星星胸针:“这针在仙侠剧里,算不算法器?”
“算,”她笑着挑眉,“能定住心猿意马的法器。”
周星驰的耳尖红了,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映出她站在阳光下的样子——高挑的身影,被风吹起的头发,像从仙侠剧里走出来的人,却比任何仙子都真实。
回去的路上,龙黛希喝着姜撞奶,甜辣味顺着喉咙往下淌。她忽然明白,不管是《花千骨》的虐,还是《情圣》的疯,自己想拍的从来都不是故事,而是人心——是白子画藏在清冷下的滚烫,是小骨埋在纯真里的执拗,也是她和周星驰之间,藏在“搭档”二字里的,不用言说的默契。
保温桶空了的时候,车窗外的霓虹灯亮了。龙黛希看着手里的《花千骨》剧本,忽然想,下一部戏,该拍点暖的了。比如一个仙子下凡,遇到个会讲笑话的凡人,不用虐恋,不用生离,就每天一起看日出,一起吃菠萝油,像她和他一样。
而属于《花千骨》的故事,在观众的眼泪里落幕了;属于她的故事,还在茶餐厅的烟火里,慢慢往下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