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将破晓。
回廊尽头,第一缕光像一柄薄刃,沿着飞檐的弧度慢慢划开夜色,碎金般的雪尘无声坠落。
木昤立在檐下,指尖触到冰凉的阑干,忽然想起离仑当年在昆仑巅说的话——
“昆仑的雪,化起来很慢……”
缉妖司内静得可怕,晨风停驻,鸟雀噤声,连方才那片半枯的槐叶也悬在半空,迟迟不落。
木昤知道——离仑来了。
“离仑。”
他嗓音比雪更轻。
暗处有人低低应了一声:“嗯,你也要杀我?”
“不,”木昤摇头“我是来劝……”
离仑的影子从廊柱后浮出,仍旧披着那件松松垮垮的长袍,肩头落满细碎的霜。
离仑笑了,笑意像冰面裂开细纹:“天下人都说山神的木昤最擅权衡,可你拿什么来权衡血债?”
木昤抬眼,直视那道被岁月磨得愈发锋利的轮廓:“拿我这条命,够不够?”
槐叶终于落下,飘过离仑的身边,无声化作烟灰。
“晚了。”离仑轻声道
他转身,长袍在风里扬起,像一面破碎的旗。
木昤却向前一步,月白色的妖纹愈发明显,翠绿色的眸满是难以置信。
话音未落,缉妖司四面的铜铃无风自响,檐角积雪簌簌崩落。
离仑脚步一顿,回头时眼底第一次有了波澜。
“你救了卓翼宸?”
“是。”木昤低声咳出一口血,妖纹已蔓至颈侧,“所有旧账都埋进春水里。”
离仑的藤蔓微微颤抖,指向木昤心口,却迟迟刺不下去。
晨光终于越过飞檐,照在两人之间
雪化了。
一滴水从檐角坠下,砸在水缸中,溅成细小的虹
离仑忽然收手,声音重得仿佛有千斤重的秤砣
“当年见你也是如此,一个山神居然这么弱……”
木昤轻声答:“疯的是你……你与他理念不合,是我没有及时劝解”
远处传来缉妖司门开启的轰响,赵远舟的声音遥遥传来:“离仑”
“朱厌……”离仑眼神十分怨毒地看着赵远舟……
离仑昔年往事……
山神里静悄悄,连平日最闹腾的小纸人都被木昤提前塞了颗松子糖,乖乖蹲在窗台打瞌睡。
于是,当离仑朱厌的影子从晨光里晃出来时——银发上还沾着细碎的霜——木昤第一句话不是“你们来啦”,而是:
“张嘴。”
离仑朱厌都愣了愣,就被塞了颗滚圆的桂花糖。
甜味在舌尖炸开,朱厌眯起眼,像被顺毛的狐狸。
“……你偷我方子?”
“改良版。”木昤笑眯眯地托着下巴。
“加了昆仑雪水,化得更快。”
离仑低头咬碎糖球,嘎嘣一声,朱厌摆弄着栗子。
“我们原本来干什么的?”朱厌含混地问。
“找我打架?”木昤歪头。
“现在改主意了。”离仑伸手,指尖抹掉朱厌唇角沾的糖霜,一本正经。
“打劫。”
“劫什么?”
“劫他……”他顿了顿,看向朱厌。
木昤眨眨眼,忽然抓起小银勺,把最后一点桂花蜜全倒进离仑掌心。
“你们俩啊……就然得甜甜的!”
朱厌剥好栗子,塞给离仑,看似无波无澜,心中怕是窃喜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