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佛窟的血色天书
祁连山最西端,赤日炙烤着嶙峋的红色砂岩群。在这片被称作“修罗壁”的绝险之地深处,凿刻着连绵百丈的古刹摩崖石窟。残存的佛像在风沙侵蚀下或闭目悲悯,或怒目狰狞,人称“千佛窟”。
三日前,一支西域商队途经此地歇脚,却在夜半时分遭遇灭顶之灾。商队连同所携价值连城的波斯宝石、天竺香料一并消失,仅余石窟入口处一具死状诡异的尸体——死者是商队首领,穆罕穆德。他被钉在最大一尊怒目金刚脚下的岩壁上,胸口被人用利器深深镂刻出三个巨大的血红梵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金刚石雕的右眼,竟汩汩淌下粘稠如血的赭红色液体,在烈日下凝结成刺目的斑块。
当地畏兀儿族向导魂飞魄散,颤声说这是“佛眼泣血,灭世凶兆,修罗要吃人!”
第一幕:白杨饮风至
临安府收到飞鹰传书时,李莲花正用小刀细细削着一根木头,方多病在旁边跳脚:“老笛这家伙!上次比试说好一年为期,这才九个月,传信说什么‘见字速来西域修罗壁’,连个请字都没有!”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血字非人刻,非鬼书。佛泪如毒。速来。笛飞声。”
三人星夜兼程赶至。修罗壁前,风沙怒号。一身玄衣的笛飞声抱刀立于最高处的一尊残佛头顶,日光在他冷硬如石刻的侧脸上投下浓重阴影。方多病正欲抱怨风沙迷眼,笛飞声头也未回,刀鞘随意一摆,一股凌厉气劲精准扫开扑面沙尘,淡淡道:“气息浮躁,难成大器。”
他跃至三人面前,抛给李莲花一块浸染赭红色“佛泪”的岩石碎块:“血字周围岩壁亦浸染此物,死者乃中毒身亡,但伤口本身无毒。”他指向岩壁上那个巨大的血字,“血字成于尸僵之后。”
方多病凑近血字,忍不住干呕一声——血腥味混杂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腐朽经卷焚烧后的焦甜气!沈翊戴上素绢手套,以特制炭笔拓印血字笔划深度、角度。“手法精准得不似凡人… 更似精铁机械所致。”
李莲花用小刀刮下一点“佛泪”结晶,又凑近鼻端深嗅血字边缘残留的气味。“‘佛泪’是朱砂混硝石矿粉调了罂粟,”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但血字里的焦甜气… 是死人骨髓经秘法熏烤的味道,西域古称‘阿依苏’——专门用来写诅咒书的。”
第二幕:残经噬骨影
笛飞声带他们进入一个内部结构如蜂巢般复杂的幽深石窟。他指向一处地面:“商队驼队脚印至此戛然消失,像是被沙海一口吞掉。” 李莲花蹲下,指尖捻起岩缝中混杂的粉尘,眼神凝重:“非沙,是大量石粉混合着… 极细的铁屑和不知名粉末。”
三人深入,笛飞声提刀在前开路,刀气微震,扫清尘埃蛛网。沈翊借微弱光线的折射,敏锐捕捉到某些甬道壁上细微如发丝的新凿刻痕,延伸向黑暗深处。方多病则在一处拐角捡到半张焦黑的羊皮纸残片,上面依稀可见一幅残缺的古星图和一个绞盘机关的图样。
李莲花接过残片,又摊开自己掌心的粉尘:“石粉、铁屑、朱砂矿粉… 加上这星图… 我大概知道那血字是怎么‘非人刻’的了。” 他看向笛飞声,“老笛,你刀气能精确离体多远?”
“十丈之内,可断发。”
“够了。”李莲花指向甬道高处某处几乎看不见的凹槽,“那里原本有一面巨大的聚光镜轮。昨夜月满,月光投入特定角度洞口,汇聚于镜轮,再反射聚焦于岩壁某处。凶手只需按星图所示在月华焦点固定刻字的钢针机关模版,滚烫的光线便能如同最锋利的烙铁,在这‘佛泪’毒液的浸润下蚀刻出血字!穆罕穆德被毒死时,位置必然被固定在月光焦点上。”
“那驼队去哪了?”方多病追问,“总不能也被月光吃了吧?”
李莲花踩了踩脚下:“声音发空。下面是巨大的天然溶蚀洞窟。消失的驼队、机关模版、乃至凶手,大概都在这修罗壁的地宫里。”沈翊立刻推算月光角度在多层岩壁上可能形成的投射路径,在纸上飞快标记关键位置,最终指向一个幽暗入口——入口处的两尊金刚石雕,正是泣血佛眼所在窟门!
第三幕:悲风碎菩提
笛飞声一刀劈开伪装成岩石的机栝暗门,露出通往地下的陡峭阶梯。浓烈的香料与血腥气扑面而来。巨大的天然洞窟底部,果然堆放着大量驼队货物。最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由巨大绞盘驱动的青铜古镜阵列,镜面多已碎裂,但残存结构狰狞,印证着李莲花的“聚光刻字”推想。
货物堆旁,躺着五具尸骸,皆被一刀封喉,手法干净利落至极。其中一人尸身旁掉落了一块非金非木的令牌,刻有扭曲的八瓣莲花。笛飞声瞥过令牌,眼神倏然变冷:“西域魔教,‘妙谛门’余孽。”
“他们想伪造佛眼泣血、诅咒屠商的假象,真正目的是什么?”方多病不解。
“是这些箱子!” 沈翊在几个木箱旁蹲下,箱底沾满灰黑色粉末,“非香料,是提炼过的芒硝。这些箱壁特别厚,内里中空…” 他猛地抬头,“他们要用驼队作掩护,把大量芒硝偷运至祁连山深处…是炼火药!”
妙谛门意图利用修罗壁地宫隐蔽性,囤积危险芒硝炼制火药兵器,再嫁祸鬼神以乱人心!驼队被诱杀,首领穆罕穆德成了制造恐慌的工具人。
正当此时,洞窟深处传来尖锐的哨声!残余的妙谛门徒驱动机关,沉重的石闸轰鸣而落欲封住出口!同时,数道淬毒冷箭自阴影中射向沈翊和方多病。
笛飞声周身刀气陡然炸裂!身影如鬼魅横移,“悲风白杨”的刀光撕裂空气,震飞毒箭的同时,凌厉刀罡挟摧山裂石之势狠狠斩在落下的万斤石闸之上!
轰——!!!
火星四溅,碎石如雨!厚重石闸竟被这一刀硬生生斩碎半边!
“老笛厉害!!”方多病话音未落,笛飞声已如苍鹰搏兔般扑入敌群深处。刀光过处,如狂风暴雪席卷白杨林,仅数息,洞窟深处便再无声息。
待尘埃落定,李莲花慢悠悠走到被斩碎的石闸前,踢了踢碎石中一件残留的八瓣莲花服碎片:“下手这么狠,看来真和妙谛门有旧怨啊。”
笛飞声收刀入鞘,冷漠地掸了掸衣袖:“杀人之刀,何须留情。”
方多病看着一地狼藉和那巨大裂开的石闸,吞了口唾沫。沈翊则凝视着石屑纷落中的李莲花与笛飞声——一个白衣胜雪温润似玉,一个黑衣如墨杀气凝冰。玉与冰在刀光血影的废墟前相对而立,竟透出一种奇异的平衡。
尾声:刀裁血莲劫
三人配合官府接管现场,查抄芒硝,捣毁炼药窝点。那泣血的佛眼被沈翊以清水洗去赭红毒迹,金刚怒目依旧,只是再无诡异血痕。
离开修罗壁时,夕阳将赤色砂岩染得更为悲壮。方多病忍不住问笛飞声:“老笛,你怎么能一眼就识破那血字不是人刻的?”
笛飞声望着天际残阳:“真正的刀刻斧凿,有力透岩骨、一往无前的气劲。石壁上的笔触,太准,太直,太…没有人的气息。”
李莲花拢着袖子轻笑:“老笛说得对。这妙谛门费尽心机,想借鬼神之力搅弄风云,殊不知这世上最厉的鬼,终不及人心之鬼险。而最锋利的刀,莫过于……”他看向笛飞声,话未说完,只剩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笛飞声面无表情:“若有下次,一刀裁了便是。”
风卷沙尘,掩去三人行迹。残阳落处,碧血成沙,唯有悲风刀气,裁碎了一地的阴谋毒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