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鼻尖萦绕了整整三个月。
谢清阮把最后一粒药碾碎,混进温水里搅拌均匀,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遍。她端着水杯走到病床边,陆梵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影,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这三个月,她每天雷打不动地来这里,擦身、喂饭、说话,有时只是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梧桐叶从浓绿变成枯黄,再被寒风卷落。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江宴”两个字刺得她眼疼。她按灭屏幕,塞进包里,指尖却还残留着按键的冰凉。这三个月,江宴像是阴魂不散。从最初的疯狂打电话、发信息,到后来直接堵在医院门口,甚至找到她租住的小公寓楼下,淋着雨站整夜。
她试过换号码,可他总有办法弄到新的;试过绕路走,可他像安装了追踪器,总能精准地出现在她面前。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暴躁,只是沉默地跟着,眼神里的红血丝和眼底的青黑,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可谢清阮只觉得累,那种被过去死死缠住的窒息感,让她喘不过气。
“阿阮。”
一声极轻的呼唤自身后响起,谢清阮猛地回头,手里的水杯晃了晃,水溅在手背上,带来一阵微烫的刺痛。
病床上,陆梵的眼睛睁开了。
他的眼神还有些涣散,像是蒙着一层雾,却准确地落在她脸上。他动了动嘴唇,又唤了一声
“阿阮……”
谢清阮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又骤然松开。她冲过去,握住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那只手冰凉,却带着真实的温度
“学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的声音发颤,眼眶瞬间红了。
陆梵看着她,嘴角慢慢牵起一个极浅的笑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江宴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看到里面的情景,脚步顿住了。他的目光落在谢清阮握着陆梵的手上,瞳孔骤然收缩,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谢清阮感觉到背后的视线,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她只是拿过旁边的呼叫铃,按了下去
“医生马上就来,你再忍忍。”
陆梵点点头,视线却越过她,看向门口的江宴,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江宴慢慢走进来,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哑得厉害
“我给你带了些粥。”
他的目光始终胶着在谢清阮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清阮,我们……能谈谈吗?”
谢清阮终于转过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江宴,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我知道错了,清阮,”
江宴上前一步,急切地想说什么,却被谢清阮冰冷的眼神制止
“槐彤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我……”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谢清阮打断他,语气里没有任何波澜
“学长刚醒,需要休息,你走吧。”
江宴看着她,又看看病床上的陆梵,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拿起那个几乎没被碰过的保温桶,转身离开,关门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陆梵看着谢清阮紧绷的侧脸,轻声问
“他就是……江宴?”
谢清阮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头,松开他的手,起身去倒温水
“过去的事了。”
陆梵没有再追问,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被子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斑。谢清阮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江宴离去的背影,他走得很慢,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
她轻轻吁了口气,转身回到病床边,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话
“医生来了,我们先让他检查一下。”
陆梵看着她,点了点头。有些故事该翻篇了,有些人,也该彻底放下了。只是她不知道,江宴转身离开的瞬间,保温桶从手里滑落,摔在走廊的地板上,白粥洒了一地,像是谁破碎的心,再也拼不回去。
江宴推开那扇熟悉的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亮了,暖黄的光却照不进空气里的死寂。偌大的房子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又无力。他没脱鞋,径直走进卧室,“咔嗒”一声反锁了门。
这一锁,便是三天。
江母隔着门板喊了无数次,从最初的温声劝,到后来的急声催,最后只剩下无奈的叹息。江馆馆也难得收敛了刺头,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只偶尔听见玻璃杯摔在地上的闷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妈,哥不会是想不开吧?”
她拽着江母的袖子,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江母拍了拍她的手,眼底却笼着一层愁云,只能一遍遍地往厨房去,炖好的汤热了又凉,凉了又热。
而医院那头,阳光正透过窗户,在陆梵的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握着那枚丝绒盒子,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边缘,语气是难得的郑重
“阿阮,我知道现在说这个或许不是时候,但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
谢清阮正帮他整理床头的文件,闻言动作一顿,随即抬起头,脸上带着温和却疏离的笑
“学长,对不起。”
她顿了顿,指了指窗外不远处那栋挂着“清阮工作室”牌子的小楼
“我刚把工作室做起来,现在满脑子都是编曲、练唱,实在没精力去想感情的事。”
陆梵看着她眼里的坚定,慢慢合上了盒子,没有再强求
“是我唐突了。没关系,我可以等。”
谢清阮笑了笑,没接话。其实她心里清楚,拒绝的理由不止是事业。那场绑架留下的阴影还没散去,江宴带来的窒息感也未完全消散,她需要一段彻底属于自己的时光,去拼凑回那个完整的、只为自己而活的谢清阮。
没人知道,她拒绝了那家业内顶尖的娱乐公司时,对方有多惋惜。经纪人握着她的手说
“你这张脸,这把嗓子,不进娱乐圈太可惜了。”
谢清阮只是摇头,她不想被公司牵着走,只想唱自己写的歌,哪怕起步慢一点,哪怕要从零开始。
工作室的录音棚里,她对着麦克风练到嗓子发哑。伴奏里的钢琴声流淌出来,她闭上眼睛,将那些破碎的、挣扎的、最终走向平静的情绪都融进歌声里。镜子里的自己,眼底有了光,是为梦想燃烧的光。
偶尔休息时,她会想起江母打来的电话,说江宴把自己关了好几天。心里不是没有波澜,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她已经往前走了,不会再回头了。
而江宴的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微光。上面是许墨发来的消息,附带着一段视频——视频里,谢清阮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穿着简单的白T恤,正跟着旋律轻轻哼唱,阳光落在她身上,整个人都在发光。
江宴盯着屏幕,指尖猛地攥紧,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空荡的房间里,终于响起一声压抑的、像困兽般的呜咽。
#小说#原创#日日夜夜都想你谢清阮&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