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光影初遇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黏稠地涂抹在明德高中的操场上。开学典礼的横幅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林衔忧站在主席台侧边的阴影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演讲稿的折痕。她今天特意把齐肩的短发别在耳后，露出白皙的脖颈。校服衬衫的领口熨得一丝不苟，袖口处隐约可见一枚小小的银色袖扣——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下面有请高三（1）班林衔忧同学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掌声响起时，林衔忧深吸一口气走上台。刺眼的阳光让她微微眯起眼，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将演讲稿平整地铺在讲台上。麦克风发出轻微的嗡鸣，她轻轻敲了敲，声音不大不小地开口：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上午好。"

她的声音清冷得像山涧的泉水，不带任何起伏。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中，有人打哈欠，有人交头接耳，还有人偷偷玩着手机。林衔忧的目光掠过这些面孔，继续念着那些她自己都不完全相信的励志句子。

就在这时，操场边缘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周既白！开学第一天就打架，你还有没有点高三学生的样子！"

教导主任陈志国的怒吼甚至压过了麦克风的声音。林衔忧的演讲停顿了半秒，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声源处——陈主任正拽着一个高个子男生的手臂穿过操场边缘。

那个男生校服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嘴角带着新鲜的淤青。他比陈主任还高出半个头，被拽着走却依然昂着下巴，凌乱的黑发在阳光下泛着深棕色的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像是能把所有光线都吸进去。

就在经过主席台时，那个叫周既白的男生忽然抬头，与林衔忧视线相接。那一瞬间，林衔忧感到一种奇怪的电流从脊背窜上来。他的眼神桀骜不驯，却在看到她时闪过一丝讶异。

林衔忧的手指微微收紧，演讲稿被捏出一道褶皱。她迅速移开视线，声音没有丝毫颤抖地继续："......应该以饱满的热情迎接高考这场人生的重要挑战......"

骚动渐渐远去，但那个眼神却像烙印一样留在她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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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第三节课前，林衔忧坐在教室里预习物理。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摊开的课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安静！"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让教室立刻静了下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早上那个被教导主任拽走的男生。此刻他已经整理好校服，嘴角的淤青在阳光下更加明显。

"同学们，这是周既白同学，从今天开始加入我们班。"李老师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无奈，"周既白，你坐林衔忧旁边。"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林衔忧听到后排女生小声的惊叹："好帅啊......"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周既白站在讲台前，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她身上，挑了挑眉。

周既白大步走来，把书包重重地扔在桌上。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和一种说不清的、像是雨后青苔的气息。

"别担心，'好学生'，我不会污染到你的。"周既白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嘲讽。他故意把椅子往后拉，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衔忧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请保持安静，我在学习。"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周既白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课本随手翻开。

整个上午，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墙。周既白要么趴在桌上睡觉，要么望着窗外发呆；林衔忧则始终挺直背脊，一丝不苟地记着笔记，偶尔扶一下滑落的眼镜。

午休铃响起，周既白立刻起身离开。林衔忧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才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塑料饭盒。里面是早上剩下的半块馒头和一点咸菜。她小口啃着冷硬的馒头，同时翻看着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经济学著作。

她没有注意到，教室后门的玻璃窗外，周既白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手里拿着一罐刚从食堂买来的热牛奶，眉头紧锁。看了一会儿，他转身离开，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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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物理课上，周既白迟到了十分钟。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把一张皱巴巴的假条扔在讲台上。物理老师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让他回座位。

周既白坐下时，林衔忧闻到一股淡淡的药水味。她余光瞥见他嘴角的淤青上涂了一层透明的药膏。

"看什么看？"周既白察觉到她的目光，压低声音道。

林衔忧转回头，继续记笔记："我没兴趣。"

物理老师正在讲解一道复杂的电路题，突然点名："新同学，你来试试？"

周既白抬起头，一脸茫然。教室里响起几声轻笑。

"他不会的，老师。"一个男生大声说，"听说他上学期物理只考了三十多分。"

更多的笑声响起。林衔忧看到周既白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安静！"物理老师敲了敲黑板，"那林衔忧你来。"

林衔忧起身走向黑板，接过粉笔开始解题。她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每一步推导都清晰明了。当她写完最后一个符号转身时，发现周既白正盯着黑板，眼神专注得可怕。

"很好，请坐。"物理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大家要向林衔忧同学学习......"

林衔忧回到座位，听到周既白极轻地"啧"了一声。

"装模作样。"他嘀咕道，但语气里少了些敌意，多了几分复杂。

放学铃声响起，周既白第一个冲出教室。林衔忧则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书本，确认每一样东西都放回原位。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夕阳将整个教室染成橘红色。

林衔忧从书包里拿出那个塑料饭盒，里面依然是半个冷馒头。她小口啃着，突然教室门被推开。周既白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篮球。他显然也没想到教室里还有人，愣了一下。

"还没走？"他走进来，从课桌里取出忘带的水杯。

林衔忧没有回答，低头继续看书。周既白的目光扫过她刻意藏起的饭盒，又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格外响亮。林衔忧松了口气，重新拿出饭盒。这时她发现桌角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潦草地写着："储物柜214，密码0815，里面有吃的。"

没有署名，但那狂放的字迹她已经在假条上见过。林衔忧盯着那张便利贴看了很久，最终把它夹进了课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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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林衔忧比平时早到了半小时。教室里空无一人，阳光刚刚爬上窗台。她打开自己的课桌抽屉，发现里面放着一盒热牛奶和一个新鲜的三明治。牛奶盒上贴着一张纸条："买多了，不吃也是浪费。"

林衔忧拿起牛奶，温度透过纸盒传到她的指尖。她环顾四周，教室里依然只有她一个人。窗外的梧桐树上，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着。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牛奶盒。温热的牛奶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甜味。吃到一半时，教室门突然被推开，周既白走了进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周既白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三明治上，嘴角微微上扬。

"好吃吗？"他问，语气随意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林衔忧放下食物，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谢谢。但我不需要——"

"我知道，"周既白打断她，把书包扔在桌上，"'不需要别人的施舍'，对吧？"他模仿着她冷淡的语气，却带着一丝笑意。

林衔忧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么说？"

周既白坐下来，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物理课本："因为你看起来就是那种人。"他翻开课本，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笔记，"骄傲得要死，倔得像头驴。"

林衔忧本想反驳，却看到他的课本上全是认真记的笔记，与昨天那本崭新的教材完全不同。她眨了眨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好学生也会好奇差生的课本？"周既白注意到她的目光，故意把课本往她那边推了推。

林衔忧看到那些笔记不仅详细，旁边还有不少自己的见解和思考，有些甚至超出了课本范围。她抬头看他："你......"

"我什么？"周既白撑着下巴，嘴角挂着玩味的笑。

林衔忧摇摇头，转回自己的课本："没什么。"

阳光渐渐充满了整个教室，照在两人之间的课桌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分界线。周既白看着林衔忧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突然说道："你演讲的时候，声音很好听。"

林衔忧的笔尖顿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她没有抬头，但耳尖微微泛红："专心听课。"

周既白轻笑一声，转着手中的笔，第一次认真看向黑板。阳光照在他们中间的课桌上，那道分界线似乎变得模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