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风裹挟着夏末的余温,在街道上肆意穿梭。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在阳光的慷慨照耀下绿得发亮,层层叠叠的叶片间,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那聒噪的声响仿佛有无穷的精力,要将整个暑假积攒的慵懒都一股脑地喊进这扇敞开的校门里。
苏清沅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不疾不徐地走进校门。她身形纤细,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百褶裙,干净清爽。
瞬间,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一起,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声此起彼伏:“这是谁啊?长得也太好看了吧!皮肤又白又嫩,眼睛跟星星似的。”
紧接着,又传来一阵惊叹:“哇,这次的新生颜值都好高啊!不知道她是哪个班的,好想和她做同学。”
苏清沅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微微皱了下眉。
她听到议论声后,下意识地回头望去,恰好与林景澄对视。
那一眼对视,仿佛时间都静止了。林景澄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瞬间加速跳动,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他看到苏清沅的眼神清澈而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等林景澄回过神来,苏清沅已经转身,随着涌动的人群走向教学楼,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林景澄定了定神,也随着人流来到公示牌前。公示牌周围围满了学生,大家都在焦急地寻找自己的班级和姓名。
林景澄凭借他高挑的身材,轻松越过人群,看清了上面的文字。
就在他确认了自己的班级,准备转身离开时,突然感觉背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林景澄疑惑地转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听见一声热情洋溢的招呼:“Hi,bro!”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篮球服、脸上带着阳光笑容的男生正冲他挥手,是他的发小江砚禾。 林景澄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瞬间被这熟悉的声音点亮,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江砚禾几步窜到林景澄身边,胳膊一搭就勾住他的肩膀,力道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几乎要把他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过来。 “找着班没?我刚在公示牌上扒拉半天,瞅见咱俩名字挨得特近——居然在一个班,一班!这缘分,老天爷都帮着咱呢!” 林景澄被他晃得肩膀往下沉了沉,目光却越过攒动的人潮,不由自主往教学楼的方向瞟了眼。 刚才苏清沅消失的方向,此刻仍有穿着校服的学生络绎不绝地往里走,他喉咙动了动,嘴里含糊应着:“嗯,看见了,一班。” “巧了不是!”江砚禾眼睛亮得像淬了光,手指在公示牌边缘“咚咚”敲了两下,指尖还沾着点刚摸篮球蹭到的灰。 “我就说瞅着眼熟,果然没看错。这下好了,前后桌预定,省得我下课还得蹿楼层找你。对了——”他突然凑近,肩膀故意往林景澄胳膊上撞了撞,声音压得低了些,眼里却满是促狭的笑意。 “刚看你跟钉在那儿似的,直勾勾盯着新生那边,是不是瞅见那个穿白衬衫的女生了?就扎着低马尾,背着旧帆布包那个。我刚从操场绕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站在梧桐树下,阳光照着头发都泛着光,长得是真带劲,跟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话没说完,就被林景澄一声不自然的轻咳打断。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帆布边缘被磨得有些起毛,指腹能摸到里面硬壳笔记本的棱角。
不知是不是被江砚禾说中了心事,耳尖像被夏末的阳光扫过,悄悄泛起一层薄红,声音也低了半度:“没什么。” 江砚禾哪肯信,正要张嘴追问,教学楼楼顶的电铃突然“叮铃铃”炸开,尖锐的声响刺破蝉鸣,惊得树梢上的蝉都顿了半拍,翅膀扑棱棱扇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人群瞬间像被搅动的水流,原本松散的队伍猛地收紧,学生们拎着书包、抱着新书,慌慌张张地往各栋教学楼涌去,鞋底蹭过水泥地的“沙沙”声里,还夹杂着几声“等等我”的呼喊。
“走走走,先去教室!”江砚禾拽着林景澄的胳膊就往楼梯口跑,帆布鞋踩在台阶上发出“噔噔噔”的响,像小石子砸在空桶里。 林景澄被他拖着往前踉跄了两步,视线却像被磁石吸住,固执地在涌动的人头里搜寻那个纤细的身影。 白衬衫、百褶裙、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这些碎片在脑海里打转,直到被推到一班教室门口的前一秒,他才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瞥见一抹熟悉的白衬衫衣角。 那衣角随着步伐轻轻晃了晃,最终拐进了斜对门——不,是正对着的这扇门里。 原来她也在一班。 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下,“咚”地一声,跳得比刚才电铃响时还要清晰。 林景澄站在教室门口,目光越过攒动的新同学,落在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的“欢迎新同学”几个字上,粉笔末在阳光里浮沉,像极了此刻心里乱糟糟又有点雀跃的情绪。 这个原本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开学日,突然就多了点不一样的期待,像揣了颗悄悄发了芽的种子。 江砚禾在他身后推了一把,力道不大,却把他从怔忡里推了出来:“发什么呆呢?找座位啊!靠窗的那排还有俩空位,去占着!” 他应声往前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教室。靠窗的第三排,阳光正斜斜地落在一张课桌上,苏清沅就坐在那里。 她刚把书包放进桌肚,正低头从里面拿出课本,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睫毛很长,像停歇的蝶翼。 林景澄的脚步顿了顿。 原来刚才对视时,她眼里那抹干净的光,是被阳光吻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