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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省老城区，一片被时光浸润得有些褪色的居民区.
暮色四合，昏黄的路灯次第亮起，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投下模糊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晚饭时分家家户户飘出的饭菜香，混合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湿木头和旧书籍的味道.
一栋有些年头的红砖小楼，二层亮着温暖的灯光，这里住着楚家.
客厅不大，陈设简单却透着书卷气.
墙上挂着几幅水墨字画，书架塞得满满当当，茶几上摆着未下完的象棋局.
空气里弥漫着清蒸鱼的鲜香和米饭的蒸汽.
楚文渊，苏奕恒生母的第二任丈夫，戴着老花镜，正坐在沙发上看晚报，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
苏振国，苏奕恒的亲生父亲，则坐在单人沙发里，沉默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是楚筠在忙活.
楚文渊“小筠，鱼好了就端出来吧，别等你哥了，谁知道他又晃荡到哪儿去了。”
楚文渊放下报纸，声音带着惯常的、对那个继子不着调的不满.
楚筠.“爸，快了快了，再焖两分钟入味。”
楚筠清脆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水流声.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一阵沉重而略显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口.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了几下，发出生涩的摩擦声，门被推开.
一股室外的寒气裹挟着淡淡的烟草和机车机油味涌了进来.
苏奕恒站在门口，他个子很高，身形挺拔，但此刻微微弓着背，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疲惫.
最扎眼的，是他那头染得极浅、近乎银白的短发.
发根处新长出的黑色倔强地冒出头，形成一种刺目的反差.
几缕碎发不羁地垂落在额前，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条紧绷.
他穿着一件磨损严重的黑色皮夹克，里面是件深灰色连帽卫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裤脚塞在沾着泥点的马丁靴里.
整个人像一头刚从荒野归来的、带着伤痕和戒备的孤狼.
他抬眼，目光快速扫过客厅里的两位父亲.
楚文渊毫不掩饰的皱眉和不赞同的目光，苏振国隐藏在烟雾后、复杂难辨的眼神.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闻声从厨房门口探出头的楚筠身上.
楚筠穿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看到苏奕恒，她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
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无奈，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声说.
楚筠.“哥...回来了？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苏奕恒.“嗯。”
苏奕恒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含糊的音节，算是回应.
他踢掉沾满泥泞的靴子，换上拖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满不在乎的散漫.
他径直走向洗手间，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无声的审视，水流声哗哗响起，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楚文渊重重地叹了口气，拿起报纸，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苏振国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浓重的烟圈，目光落在洗手间紧闭的门上.
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楚筠默默地回到厨房，将最后一道清蒸鱼端上桌.
饭菜的香气弥漫开来，却驱散不了空气中的沉闷.
苏奕恒从洗手间出来，脸上挂着水珠.
额前的白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更显得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
他拉开餐桌边的椅子坐下，位置离两位父亲稍远，像一道无形的界线.
楚文渊“还知道回来？”
楚文渊终于忍不住，放下报纸，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
楚文渊“看看你这头发！像个什么样子！街上的混混都比你像样！”
楚文渊“还有你这身行头...苏奕恒，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
楚文渊“一个月就回来这么两三天，神神秘秘，问什么都不说！”
楚文渊“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你爸和我？！”
苏奕恒低着头，用筷子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对楚文渊的质问充耳不闻，仿佛那声音只是背景噪音.
他的沉默，像一层厚厚的冰壳.
苏振国“文渊，少说两句，先吃饭。”
苏振国开口打圆场，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他看向儿子，眼神复杂.
苏振国“奕恒，吃饭。”
苏奕恒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夹了一筷子青菜，机械地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都显得心不在焉.
他的目光放空，似乎在盯着碗里的米粒，又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了某个遥远而危险的地方.
那身皮夹克下的肌肉，在无人注意时，会偶尔不自觉地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楚筠看着哥哥这副样子，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她夹了一块鱼肚子最嫩的肉，放到苏奕恒碗里.
楚筠.“哥，尝尝鱼，今天买得很新鲜。”
苏奕恒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碗里的鱼，又看了看妹妹带着关切的眼神.
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柔和了一丝，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夹起鱼肉，慢慢地吃着.
饭桌上的气氛依旧压抑，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楚文渊看着苏奕恒那头刺眼的白发和油盐不进的态度，越想越气，忍不住又开口.
楚文渊“你看看小筠！跟你一个妈生的！人家多懂事！”
楚文渊“知道念书，知道帮家里分担！”
楚文渊“你呢？一天到晚不着家，染个白毛，穿得人不人鬼不鬼！”
楚文渊“你妈要是还在，看到你这样...”
他提到亡妻，声音有些哽住，带着痛心和失望.
苏奕恒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瞬间泛白！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一直低垂着、显得有些颓废的眼睛.
此刻骤然爆射出两道冰冷锐利、如同刀锋般的光芒，直直刺向楚文渊！
那眼神里充满了被刺痛后的愤怒、隐忍，还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说的痛苦！
楚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楚筠.“爸！”
她急切地喊了一声，带着恳求和阻止，苏振国也猛地掐灭了烟头，沉声道.
苏振国“文渊！够了！吃饭！”
楚文渊被苏奕恒那刀子般的眼神慑得心头一凛，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他张了张嘴，最终愤愤地哼了一声，低下头扒饭，不再言语.
饭桌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急促、带着点雀跃的敲门声打破了死寂.
越妍.“小筠！小筠！开门！是我！”
门外传来一个活力十足的女声，楚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起身.
楚筠.“是妍妍！”
她快步走过去开门，门一开，一个穿着明黄色毛呢外套.
围着毛茸茸白色围巾，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像一阵小旋风似的卷了进来.
她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正是隔壁邻居越妍.
越妍.“楚叔叔好！苏叔叔好！”
越妍嘴甜地先跟长辈打招呼，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
第一时间就精准地锁定了餐桌旁那个白毛身影，她的眼睛瞬间更亮了，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几步就蹿到了苏奕恒旁边的位置，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下.
越妍.“苏奕恒！你回来啦！”
越妍.“这次待几天？我跟你说哦，我们学校旁边新开了家超好吃的烧烤店！”
越妍.“老板是东北人，那大腰子烤得滋滋冒油，绝了！明天晚上一起去呗？我请客！”
越妍连珠炮似的说着，身体微微倾向苏奕恒，眼神热切.
带着毫不掩饰的亲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倾慕.
苏奕恒在她靠近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地将椅子往旁边挪开了一点，拉开距离，声音没什么起伏.
#苏奕恒.“没空。”
越妍.“哎呀，别这么扫兴嘛！”
越妍完全不介意他的冷淡，依旧笑嘻嘻的，甚至伸手想去拍他的胳膊.
越妍.“你每次回来都说没空！陪妹妹和妹妹的闺蜜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越妍.“小筠也去！对吧小筠？”
她转头看向楚筠，拼命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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