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落叶,拍在沈念单薄的脊背上。他拎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沈家别墅的铁门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雕花铁门上缠绕着繁盛的蔷薇,尖刺藏在花瓣下,像极了这栋房子里即将迎接他的一切。
“沈念少爷,请进。”管家老周替他拉开门,语气恭敬,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沈念嗯了一声,脚步有些发沉。这条通往主屋的石板路,他只在小时候来过几次。记忆里总是阳光很好,沈砚牵着他的手,走得很慢,会弯腰捡起落在他肩头的花瓣,轻声说:“念念,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
可后来,父母离婚,他跟着母亲搬走,沈砚那句“家”的承诺,就成了模糊的幻影。直到半个月前,母亲突发急病去世,律师找到他,说沈砚作为他的监护人,要接他回沈家。
推开沉重的木门,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和沈砚身上的味道一样。沈念站在玄关,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昂贵的水晶吊灯,墙上挂着的油画,还有沙发上那个穿着浅灰色毛衣的男人。
沈砚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比记忆里更高了,五官轮廓分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深邃得像不见底的湖。“来了。”他开口,声音低沉温润,听不出情绪。
“……哥。”沈念艰难地吐出这个称呼,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帆布包的带子。
沈砚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他比沈念高出一个头,阴影恰好将少年完全笼罩。“路上累了吧?”他抬手,像是想摸摸沈念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接过他手里的帆布包,“老周已经把二楼的房间收拾好了,是你以前住过的那间。”
沈念没说话,跟着他上楼梯。二楼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沈砚把他领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推开门:“进去看看,缺什么告诉我。”
房间很大,带着一个朝南的阳台,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书桌上放着崭新的课本和文具,衣柜里挂着各种款式的衣服,从T恤到外套,码放得整整齐齐。沈念走到衣柜前,打开一看,里面的衣服尺寸都刚刚好,甚至连他喜欢的蓝色系都占了大半。
“你怎么知道……”他回头看向沈砚,话没说完就咽了回去。
沈砚靠在门框上,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猜的。你小时候就喜欢蓝色。”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念身上洗得发白的旧T恤,“以后别穿这些了,衣柜里的衣服随便穿。”
沈念心里一阵发紧。他不喜欢这种被安排好的感觉,像提线木偶一样,连穿什么衣服都由别人决定。“我自己的衣服还能穿。”他低声说。
沈砚的笑意淡了些,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沉了沉:“念念,听话。”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沈念抿紧嘴唇,没再反驳。他知道,在沈砚面前,反抗似乎从来都是没用的。
晚上吃饭时,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长长的餐桌铺着白色的桌布,中间摆着插满鲜花的花瓶。沈砚给他夹了一块鱼,细心地挑出鱼刺:“多吃点,你太瘦了。”
“谢谢哥。”沈念低着头,小口扒着饭。
“学校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下周就可以去上课,和我当年读的是同一所高中。”沈砚缓缓开口,“你的班级、同桌,我都打过招呼了,有什么事可以找班主任,或者……直接告诉我。”
沈念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哥,我想自己选学校。”他在原来的城市有一所不错的高中愿意接收他,是母亲生前帮他联系好的。
沈砚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眼神却冷了下来:“念念,我们刚团聚,你就要离开我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像是被抛弃的孩子,“爸妈不在了,我们就只剩彼此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念急忙解释,“我只是觉得……”
“没有只是。”沈砚打断他,语气恢复了温润,却带着一丝偏执,“留在我身边,不好吗?我会照顾你,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沈念看着他镜片后认真的眼神,心里涌起一阵寒意。他想起小时候,有个邻居家的男孩抢了他的玩具,第二天那个男孩就因为“意外”摔断了腿。当时他没多想,现在想来,沈砚那天下午消失了整整两个小时。
吃完饭,沈砚让老周把沈念的帆布包拿上来。他当着沈念的面,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几件旧衣服,一本翻烂的笔记本,还有一部老旧的智能手机。
当看到那部手机时,沈砚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个手机该换了,明天我带你去买新的。”
“不用了,这个还能用。”沈念想把手机拿回来,却被沈砚避开了。
沈砚拿起手机,熟练地按亮屏幕,目光落在壁纸照片上——那是沈念和母亲的合影,背景是他们以前住的小公寓。“以后别用这个了。”他把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需要联系谁,用我的手机,或者我给你买新的。”
“那是我和妈妈……”沈念的声音有些发颤,那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我知道。”沈砚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语气软了下来,“照片我会帮你存好,但是手机必须换掉。外面的世界很复杂,我怕有人通过手机欺负你。”他伸手,轻轻擦掉沈念眼角的湿润,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念念,相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
沈念被迫点了点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晚上躺在床上,沈念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房间里陌生的一切。他起身走到阳台,想吹吹风,却发现阳台的门从外面锁上了。
他心里一惊,跑到房门口,转动门把手,同样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他的门口。沈念屏住呼吸,贴在门板上听着。
“念念,睡了吗?”是沈砚的声音,温柔得像梦呓。
沈念没敢回答。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沈砚低低的笑声,带着一丝满足和偏执:“晚安,念念。从今天起,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念却瘫坐在地,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看着窗外沈家花园里茂密的树木,突然明白——他不是回到了家,而是走进了沈砚为他精心打造的囚笼。而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的日子,他将在这片看似温暖的阴影里,与名为“哥哥”的偏执,展开一场漫长的拉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