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两个字像一道无形的墙,竖在了沈念和沈砚之间。沈念搬回了自己原来的房间,门窗的智能锁没有再限制他,甚至沈砚还把备用钥匙放在了他的书桌上,像是在无声地证明“我不会再锁着你”。可这看似松动的牢笼,却依旧笼罩着沉重的阴影。
沈念开始尝试着“正常”生活。他按时起床,自己去厨房找吃的,坐在阳台看书,或者在花园里发呆。他不再主动和沈砚说话,两人在同一屋檐下相遇时,他会低头避开,像躲避一场无声的灾难。沈砚也没有再强迫他,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在他看书时悄悄放下一杯温水,在他晚归时留一盏客厅的灯,眼底的偏执藏在温和的表象下,像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别墅里的气氛依旧压抑,却多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张妈被沈砚“放假”回了老家,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沈念知道,这是沈砚的手段——切断他和外界最后的联系,让他只能依赖自己。可他没有戳破,只是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看书上,试图从文字里寻找一丝喘息的空间。
这天下午,沈念在书房翻找一本旧书时,无意间碰掉了书架顶层的一个木箱。箱子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全是他小时候的玩具,磨损的积木、掉了漆的汽车模型,还有一个洗得发白的兔子玩偶。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后来搬家时弄丢了,没想到会被沈砚收着。
沈念蹲下身,拿起那个兔子玩偶,指尖抚过它破烂的耳朵,心里一阵发酸。玩偶的肚子里塞着一张小纸条,是他小时候歪歪扭扭的字迹:“送给哥哥,谢谢哥哥陪我玩。”日期是他八岁生日那天。
记忆突然翻涌上来。那天沈砚特意请假陪他过生日,带他去公园放风筝,给他买棉花糖,晚上还亲手给他做了一个兔子形状的蛋糕。那时候的沈砚,眼里没有偏执,只有干净的温柔。沈念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原来他们之间,真的有过那样纯粹的时光。
“喜欢吗?”沈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吓了沈念一跳。他转过身,看到沈砚手里拿着一个相框,正站在门口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相框里是他们小时候的合影。沈念骑在沈砚的肩膀上,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沈砚背着他,侧脸温和,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得像一幅画。“这是你十岁生日那天拍的,”沈砚走过来,把相框放在桌上,“你说‘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人’,还记得吗?”
沈念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他记得,可那些温暖的记忆,早已被后来的疯狂和伤害蒙上了灰尘。
“念念,”沈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恳求,“我们……能不能回到以前?就像照片里这样,没有猜忌,没有伤害。”
沈念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痛苦和挣扎。“沈砚,”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有些东西碎了,就拼不回去了。”他指了指地上的玩具,“就像这些玩具,就算你收了十几年,它们也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沈砚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书房。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沈念握紧了手里的兔子玩偶,心里一片复杂——恨还在,却掺杂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沈念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走到小区门口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李护工。他额头上的伤还贴着纱布,看到沈念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来,把一个信封塞到他手里:“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张妈托我转交给你。她说沈先生最近好像在查旧案的事,你自己小心。”说完,他匆匆离开了,像是怕被人发现。
沈念握紧信封,心跳得飞快。他快步回到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封信,依旧是母亲娟秀的字迹:
“念念,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沈砚这孩子心思重,我早就看出他对你的执念不正常,只是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这张卡里的钱是妈妈留给你的应急款,密码是你的生日。我托了律师,如果我出了意外,就让他帮你申请独立生活,远离沈砚。妈妈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妈妈永远在天上看着你。”
信的最后,还附了一个律师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沈念看着信上的字迹,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原来母亲不仅为他留了后路,还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份沉甸甸的爱,像一道微光,照亮了他绝望的心底。
他把银行卡和律师的联系方式藏好,心里第一次燃起了强烈的“要离开”的决心。不是逃跑,而是用合法的方式,彻底斩断和沈砚的羁绊。
晚上吃饭时,沈念注意到沈砚的情绪不对劲。他频频看手机,眉头紧锁,吃饭时心不在焉,甚至夹菜时都差点把筷子掉在地上。沈念没有问,只是默默吃着自己的饭,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难道李护工被发现了?
深夜,沈念被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吵醒。声音来自沈砚的书房,他悄悄走到门口,听到沈砚在打电话,语气激动而愤怒:“查不到?怎么可能查不到!那批货的记录一定有问题!当年的警察明明说有疑点,为什么现在所有证据都消失了?!”
沈念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在查父母车祸的旧案?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给我查清楚!”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疯狂,“那不是意外,绝对不是!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我饶不了他!”
电话挂断后,书房里传来东西被砸碎的声音。沈念吓得赶紧退回房间,心脏狂跳不止。沈砚的话像一颗炸弹,在他心里炸开——难道车祸真的不是沈砚做的?那他之前的承认是怎么回事?还有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让沈念彻夜难眠。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一切:沈砚的偏执确实可怕,但他日记里的痛苦是真的,藏着他小时候的玩具是真的,甚至现在发疯似的查案,似乎也带着一种“想证明什么”的急切。如果车祸不是沈砚做的,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沈念看到沈砚眼下的浓重青黑,眼底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睡。他坐在餐桌前,面前的早餐一口没动,只是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沈念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端起一杯热牛奶递到他面前:“你……没事吧?”
沈砚猛地抬头,像是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话,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压抑的痛苦:“念念,当年的车祸……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样。”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我查到一些线索,当年处理车祸的警察后来突然辞职了,还收到了一笔不明来源的钱。”
沈念的心跳漏了一拍:“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沈砚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发白,“可能有人故意伪造了现场,还买通了警察,把一切嫁祸给……或者说,让我误以为是我间接造成的。”他抬起头,看着沈念的眼睛,眼底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痛苦,“念念,我承认我当年确实想过让你离开他们,但我发誓,我没有动过害他们的念头!”
沈念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眼底的慌乱和恳求,心里的防线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如果沈砚说的是真的,那这一切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阴谋?是谁在操纵这一切,让他们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我该信你吗?”沈念的声音发颤,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
沈砚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这里面是我查到的所有证据,你可以自己看。如果你还不信,我们可以一起去找那个辞职的警察,一起去查清楚真相。”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念念,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好不好?”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U盘上,反射出微弱的光。沈念看着那个小小的U盘,心里天人交战。相信沈砚,意味着要重新审视过去的伤害,甚至可能再次陷入他的掌控;不相信,意味着要永远活在仇恨和猜忌里,错过可能存在的真相。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沈砚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才缓缓伸出手,拿起了那个U盘。“好,”他听到自己说,“我看。但如果让我发现你骗我……”
“我不会骗你。”沈砚打断他,眼底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骗你。”
空气里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一丝,沉重的阴霾中,透出了一道微弱的光。沈念不知道这道光是救赎,还是另一个陷阱,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无论是为了母亲的遗愿,还是为了那些被尘封的真相,他都必须亲手揭开这层迷雾。
而沈砚看着沈念拿起U盘的背影,轻轻舒了一口气,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查到的真相,远比他说出来的更残酷,他不知道当沈念看到全部时,会不会彻底恨透他。但他别无选择,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修复裂痕的机会。
这场以爱为名的纠缠,似乎终于要偏离“囚禁与反抗”的轨道,驶向更未知的远方。而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即将在两人面前,缓缓揭开它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