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回沈家的那一刻，沈念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沈砚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只是用一种近乎温柔的方式，将他锁进了二楼最深处的房间——那间房原本是储藏室，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惨白的顶灯，角落里堆着落满灰尘的旧家具，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味道。
“念念，这是你自己选的。”沈砚站在门口，手里把玩着那把黄铜钥匙，眼底没有丝毫温度，“既然你那么喜欢跑，那就在这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沈念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他转身离开，听着门锁“咔哒”落下的声音，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他张了张嘴，想喊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房间里没有床，没有桌椅，只有一张破旧的床垫铺在地上。沈砚每天会让张妈送一次饭，食物很简单，通常是一碗白粥和一小碟咸菜，就像在喂养一只被圈养的宠物。张妈每次来都低着头，不敢看沈念的眼睛，放下东西就匆匆离开，只有一次，她趁沈砚不注意，偷偷塞给沈念一个小小的面包，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沈念把面包紧紧攥在手里，直到面包被体温捂得发软。他知道，张妈已经尽力了，在沈砚的疯狂面前，任何人的善意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最初的几天，沈念还在挣扎。他用拳头砸过门，用脚踹过墙，喊到嗓子沙哑，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和墙壁传来的空洞回声。后来，他开始沉默，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蜷缩在床垫上，任由黑暗和绝望将自己吞噬。
他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每次顶灯亮起，就是张妈送饭的时间。身体的饥饿和精神的折磨让他日渐消瘦，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曾经清澈的眼睛里只剩下麻木和空洞。
沈砚偶尔会来看他。他总是穿着整齐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与这间破败的房间格格不入。他会坐在沈念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公司的事，说着外面的天气，仿佛他们只是在正常聊天。
“今天天气很好，院子里的蔷薇开了，你以前最喜欢摘来插在瓶子里。”
“我让张妈炖了你爱喝的排骨汤，等你想通了，就带你出去喝。”
“念念，你看看我，别总低着头。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沈念充耳不闻，像没听到一样。他知道沈砚的温柔都是假的，是包裹着毒药的糖衣。他越是表现得不在乎，沈砚眼底的偏执就越是浓烈。
有一次，沈砚强行抬起他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连一眼都不愿意看我？”他的声音带着受伤的颤抖，手指却因为用力而捏得沈念下颌生疼。
沈念依旧沉默，只是眼神里的厌恶和抗拒像针一样扎向沈砚。
沈砚的耐心终于耗尽了。他猛地松开手，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瞬间红肿起来。“好！你不说话是吧？”他的声音变得狰狞，“那就一辈子在这里待着！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他摔门而去，门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沈念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因为挣扎留下的红痕，眼泪无声地滑落。他不怕沈砚的威胁，只怕自己会在这样的绝望中，彻底失去反抗的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沈念开始出现幻觉。他总觉得房间里有母亲的影子，母亲坐在他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说：“念念，别怕，妈妈在。”他还会听到林薇的笑声，看到李护工倒在血泊里的样子，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旋转，让他头痛欲裂。
这天晚上，顶灯突然熄灭了，房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沈念吓得蜷缩起来，身体止不住地发抖。黑暗放大了他的恐惧，那些被压抑的情绪像潮水般涌来，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喊：“妈妈……我怕……放我出去……”
就在这时，门锁突然转动，一道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透进来。沈念警惕地抬起头，看到沈砚拿着一支蜡烛走了进来，烛光在他脸上跳跃，映出他眼底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偏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停电了。”沈砚走到他身边坐下，把蜡烛放在地上，“吓到你了？”
沈念没有回答，只是往墙角缩了缩，避开他的目光。
沈砚看着他苍白消瘦的脸，看着他眼里的恐惧和抗拒，心脏像被针扎一样疼。他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样摸摸沈念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念念，我知道错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哽咽，“我不该把你关在这里，不该吓你。你出来好不好？我们像以前一样，我给你做饭，给你讲故事……”
沈念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愤怒而发红：“以前？我们还有以前吗？”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无尽的恨意，“你害死了我爸妈，把我关在这里，现在跟我说以前？沈砚，你不觉得可笑吗？”
沈砚的身体僵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沈念的声音越来越激动，眼泪混合着愤怒滚落，“你只知道占有，只知道控制！你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你这个疯子！我就是死，也不会待在你身边！”
“不许说死！”沈砚突然暴怒，一把抓住沈念的肩膀，眼睛猩红，“我不准你说死！你要是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我们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他的疯狂彻底点燃了沈念心底的绝望。沈念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毁灭一切的偏执，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好啊，那就一起死！反正我早就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他猛地推开沈砚，转身朝着墙角的旧衣柜撞去。沈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将他死死拽了回来。两人摔倒在地，蜡烛被打翻，火苗在地板上跳跃了几下，最终熄灭，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你疯了吗？！”沈砚紧紧抱着他，声音因为后怕而颤抖，“你就这么不想待在我身边？！”
沈念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哭喊着：“放开我！让我死！我不想再见到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的每一声“恨你”，都像一把刀插在沈砚的心上。沈砚终于松开了手，瘫坐在地上，黑暗中，沈念能听到他压抑的呜咽声，像受伤的野兽在悲鸣。
“对不起……念念，对不起……”沈砚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和悔恨，“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怕失去你了……我只有你了……”
沈念蜷缩在墙角，背对着他，身体止不住地发抖。黑暗中，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呜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悲歌。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砚站起身，摸索着打开了房门。走廊里的灯光照进来，勾勒出他落寞的背影。“你出来吧。”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我不锁你了。”
沈念没有动，依旧蜷缩在墙角。他不敢相信沈砚的话，害怕这又是一个新的陷阱。
沈砚没有强迫他，只是站在门口，轻声说：“我在客厅等你。如果你想通了，就出来找我。”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门敞开着，像一个无声的邀请。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有走廊里的灯光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带。沈念看着那道光，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沈砚是不是真的会放过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出去，意味着可能再次陷入沈砚的掌控；不出去，就只能在这黑暗的房间里继续沉沦。
他坐在黑暗中，思考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脚边。沈念慢慢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着那道光走去。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无论是反抗，还是妥协，他都必须做出选择。
客厅里，沈砚坐在沙发上，眼睛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睡。看到沈念走出来，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沈念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轻声说：“沈砚，我们结束吧。”
沈砚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起头，看着沈念，眼底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结束吧。”沈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不会再跑了，但我也不会再爱你了。我们就这样，各自生活，好不好？”
沈砚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他才缓缓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发出压抑的呜咽声。“不好……念念，不好……”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沈念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被理智压了下去。他知道，心软只会让自己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那是你的事。”他说完，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砚没有拦他，只是坐在沙发上，任由眼泪滑落。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眼底的黑暗和绝望。
沈念回到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样的“结束”能维持多久，不知道沈砚会不会再次失控，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依旧充满了荆棘和黑暗，但他会努力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而沈砚，坐在空旷的客厅里，看着沈念紧闭的房.门，眼底的绝望渐渐被一种偏执的疯狂取代。他知道，沈念还在恨他，还在想离开他，但他不会放弃。他会等，等到沈念回心转意的那一天，哪怕耗尽自己的一生，也在所不惜。
这场以爱为名的囚禁，似乎还远远没有结束。而这栋华丽的别墅，早已成了两人共同的牢笼，困住了沈念的身体，也困住了沈砚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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