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扫过窗台时，夕颜第三次在楼道里撞见苏念。
她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额前碎发被汗濡湿，正踮脚够信箱最上层的格子。夕阳把她的影子钉在褪色的墙纸上，像幅歪歪扭扭的简笔画。夕颜盯着她露出的半截白皙脖颈，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我帮你”。
第二天开学，班主任点到“苏念”这个名字时，夕颜手里的笔“啪”地掉在地上。新同桌抬起头，露出昨天楼道里那双带点慌促的杏眼，看见他时也愣了愣，随即扯出个浅浅的笑：“好巧啊，邻居。”
他们的座位隔着一条过道，却像隔着整个操场的喧嚣。夕颜上课总忍不住瞟她——看她转笔时食指上那道浅浅的月牙形疤痕，看她咬着笔头皱眉算数学题，看她把偷偷带进教室的橘子糖剥开塞进嘴里，腮帮子鼓成小仓鼠。
苏念似乎总在忙些什么。放学铃一响就拎着包往家冲，夕颜好几次在楼下看见她抱着沉甸甸的画板，裙角沾着不知名的草汁。有次他故意放慢脚步，听见她在楼道里跟谁打电话，声音软乎乎的：“知道啦妈，今晚一定早点睡，不画了……”
转折发生在某个暴雨天。夕颜撑着伞刚走到单元楼门口，就看见苏念蹲在台阶上，帆布包被雨水泡得发胀，怀里紧紧抱着个画筒。她头发贴在脸上，鼻尖红红的，看见他时眼睛亮了亮，又迅速低下头：“画、画好像湿了……”
他没说话，把伞往她那边倾了大半。雨水顺着伞骨往下淌，在两人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苏念忽然笑了，从包里摸出颗橘子糖递过来，糖纸被雨水浸得半透：“谢啦，邻居同桌。”
糖在嘴里化开时，夕颜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雨声。他忽然想起，苏念画板里夹着的那张素描，画的是他家阳台那盆总也养不活的薄荷。
晚自习放学，苏念被几道数学题绊住了脚。夕颜背着包在教室门口等，看她咬着笔头抬头望过来，路灯的光落在她睫毛上，像落了层碎星。
“一起走？”他听见自己问。
苏念抓起书包跑过来，帆布鞋踩在走廊上嗒嗒作响：“来了！”
晚风卷着桂花香从操场吹过，两人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偶尔碰在一起，又像触电般分开。走到单元楼门口时，苏念忽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抽出张画纸递给他。
是幅夜空的速写，角落里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今晚的星星，像你数学课上转的笔。”
夕颜捏着画纸的手指微微发颤，抬头时正撞上苏念亮晶晶的眼睛。她好像有点慌，转身往楼上跑，声音带着点没藏住的雀跃：“明天见啊，同桌！”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又在她跑上三楼时暗下去。夕颜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画纸被晚风吹得轻轻晃，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比往年长了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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