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江栀晚脸上，白得像纸。那几张聊天记录截图被江酥用“错发”的名义甩过来时，她甚至能想象出发件人躲在门后窃笑的模样——可指尖触到屏幕的瞬间，所有的理智还是像被冰水浇透，瞬间冻结。
“江氏的股份转让协议准备好了吗？”
“按计划进行，等她彻底信任我，就能拿到签字了。”
“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江家的一切，本就该是金家的。”
每一行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眼里，疼得她几乎睁不开。下面附着的转账记录更刺眼，付款方是吴世勋公司的对公账户，收款方的名字被刻意模糊，却能通过账号溯源到金俊勉在瑞士的秘密账户。数额巨大得惊人，转账时间恰好是她答应和吴世勋一起推进合作项目的第二天。
“姐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江酥的声音从门缝里挤进来，带着精心拿捏的哭腔，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可能是我手滑点错了……世勋哥哥那么护着你，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出去。”江栀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子似的冷意。指尖攥着手机，金属边框硌得掌心生疼，仿佛这样就能压住胸腔里翻涌的恶心和窒息。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在为这场戏敲下句点。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那些被她小心翼翼珍藏的画面，此刻正疯狂地在脑海里炸开——
吴世勋扑过来替她挡扳手时，后背撞上铁架的闷响；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笑着说“小伤”时的模样；他指尖擦过她脸颊泪珠，说“我一直在找你”时，眼里的光比星辰还亮；甚至是他皱着眉，笨拙地给她削苹果，果皮断了好几次的样子……
原来全是假的。
那些奋不顾身的保护，那些温柔缱绻的眼神，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在意，不过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心，好亲手把江氏的股份送到他和金俊勉手里的诱饵。她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一边警惕着江酥的刁难，一边却对真正的猎手敞开心扉，甚至……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愤怒像野火般窜上来，烧得她浑身发抖，可紧接着涌来的失望更沉，像灌了铅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起福利院的冬天，被子薄得像纸，她缩在角落想，如果能有个人来接她就好了；想起第一次回江家，面对陌生的家人和敌意的江酥，她站在玄关，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想起查到绑架案线索时的恐惧，是吴世勋的存在让她敢往前走……
这些年积攒的孤独和依赖，此刻都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吴世勋发来的消息：“策划案改好了，方便开个视频会议过一遍吗？”
江栀晚盯着那行字，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去，每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不用了，吴总。合作项目我会交给副手接手，以后我们没必要再联系。”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手机几乎立刻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吴世勋”三个字。她深吸一口气，划开了接听键，没等对方开口，就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吴世勋，你接近我，就是为了江氏的股份，对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他错愕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栀晚，你在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积压的情绪终于决堤，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渍。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尖锐，像在拼命撕开什么伪装，“你和金俊勉的交易，你以为能瞒多久？那些转账记录，那些聊天记录，铁证如山，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聊天记录？什么记录？”吴世勋的声音陡然拔高，背景里似乎有椅子被撞动的声响，“栀晚，你看到的肯定是假的！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你听我解释……”
“解释？”江栀晚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锣，比哭还难听，“解释你为什么一边说找了我十几年，一边和别人密谋吞并我家的公司？解释你为我挡那一下，只是为了演场戏让我更信任你？吴世勋，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还是觉得，我江栀晚这些年在福利院待傻了，给点甜头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和绝望。
“我从不是为了钱！”吴世勋的声音里也染上了怒意，不是对她，是对这荒谬的误解，带着被最在意的人质疑的受伤，“栀晚，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唯利是图的人吗？在你眼里，我们这些日子的相处，在你看来就只是一场交易？”
“不然呢？”江栀晚用力擦掉眼泪，可新的泪水又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逼着自己说出更冷的话，像在自我保护，又像在互相伤害，“吴总身居高位，手眼通天，眼里除了利益，还能有什么？我江栀晚是过得不好，但还没落魄到要靠出卖家族利益，来换别人虚假的温柔。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两不相欠。”
她没等他再说什么，就用力按了挂断键，然后手指颤抖着，点开联系人列表，将“吴世勋”三个字拖进了黑名单。微信、电话、甚至是那个偶尔会聊几句工作的企业微信，全都干干净净地清除掉，像要彻底抹去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毯上。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像被揉碎的玻璃，刺得人耳朵疼。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起初是细密的雨丝，后来渐渐变大，变成瓢泼大雨，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碎裂的信任伴奏，又像是在替她哭。
江栀晚抱住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黑暗中，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突然浮现——吴世勋看她时，眼里的光太真；他为她挡伤时，动作太本能；他说起“一直在找你”时，声音里的颤抖太清晰……
可那些截图又那么真实，像一把冰冷的刀，割断了所有犹豫。
信任一旦碎了，就像摔在地上的镜子，哪怕知道可能是误会，也不敢再伸手去捡，怕被扎得鲜血淋漓。
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她摇摇欲坠的心。她知道，从拉黑他的那一刻起，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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