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最好的年纪凋零,却无人知晓她曾为谁盛放。"
她死了,静悄悄的,像一片雪落在无人知晓的深夜。
小刘站在门前,钥匙插在锁孔里转了两圈才打开。
门轴发出干涩的吱呀声,像是许久未有人造访的叹息。
她下意识地拍了拍落在肩头的灰尘,这才意识到连门框上都积了薄薄一层灰。
"半年没回家了,居然是来给别人注销户口。"小刘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在空荡荡的玄关里显得格外突兀。
"身份证应该就在卧室的抽屉里。"护士长的话言犹在耳,"那孩子没什么亲人,只能麻烦你了。"
岁岁的公寓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阳光从半拉的窗帘缝隙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小刘的护士鞋踩在木地板上,每一步都激起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中飞舞。她径直走向卧室,按照派出所给的指示寻找身份证。
衣柜抽屉里整齐叠放着几件素色衣服,最上面压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小刘抽出里面的身份证,照片上的岁岁扎着马尾,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这是小刘熟悉的笑容——在医院走廊擦肩而过时,在护士站交接班时,在给病人换药时,岁岁总是这样笑着。
"找到了。"小刘轻声说,却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即离开。她的目光被床头柜上一个倒扣的相框吸引。相框背面朝上,边缘已经落灰,显然很久没人动过。
小刘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相框里的照片上,岁岁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站在樱花树下,身旁是个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年。
少年正对着镜头比着剪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岁岁没有看镜头,而是微微侧头望着少年的侧脸,眼角眉梢都是小刘从未见过的柔软光彩。
照片右下角印着日期:2024年3月15日。小刘的心突然揪了一下——那是岁岁确诊前的最后一个月。
窗外传来孩子们放学的嬉闹声,小刘这才如梦初醒般将相框放回原处。
她想起几周前那个傍晚,本该下班的她多查了一间病房。
推开门时,夕阳正好透过窗户洒在岁岁单薄的背影上。
女孩静静站在窗前,双手扶着窗台,瘦得突出的肩胛骨在病号服下清晰可见。听到开门声,岁岁转过头,脸上又挂起那种熟悉的、职业化的微笑,仿佛刚才那个孤独的身影只是错觉。
"刘姐,我没事,就是看看风景。"岁岁当时这么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那是小刘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岁岁。
下葬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墓园里只有五个人: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医院派来的行政主任、两个和岁岁同期进医院的护士,还有小刘。
黑色的伞面上雨滴连成线,小刘站在新立的墓碑前,看着照片里云雯永恒定格的二十四岁笑脸。雨水顺着碑面流下,像是眼泪一样滑过女孩微笑的唇角。
小刘弯腰放下一束白色满天星,指尖触到冰凉的大理石。墓碑上只刻着最简单的信息:周还,2000-2024。没有"爱女",没有"慈母",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能用亲人的身份为她刻下悼词。
"再见,周还。"
小刘轻声说,转身走入雨中。
身后,那束白色小花很快被雨水打湿,花瓣贴着黑色墓碑,像极了那个总是微笑的女孩最后苍白的脸。
小刘没有问照片里的少年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周还生命最后时刻望着窗外时,究竟在看什么,或者等谁。
有些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有些告别,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