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爬上床头时，乔清染刚合上眼没几个小时。后脑的隐痛缠着她熬过了大半个夜晚，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的瞬间，她几乎是立刻清醒过来。
屏幕上跳动着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措辞客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沐老爷子邀她今日午后到沐家老宅一叙。
乔清染捏着手机坐起身，指尖泛白。她几乎能想象出沐老爷子此刻的神情，定是带着惯有的倨傲，将这场邀约视作对她的降维审判。昨日沐辞星在林佑面前抛出“未婚夫”的重磅炸弹，今日老爷子便迫不及待地出手，这速度快得让她心头警铃大作。
“鸿门宴啊……”她低声自语，眼底却不见多少慌乱。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敲门声适时响起，林佑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关切：“清染，醒了吗？我买了早餐。”
乔清染扬声应道：“进来吧。”
林佑推门而入，手臂上的绷带换了新的，脸色却依旧不太好看。他将早餐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昨晚没睡好？是不是头还疼？”
“没事，老毛病了。”乔清染避开他的视线，拿起手机晃了晃，“沐老爷子让我去老宅一趟。”
林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找你干什么？肯定没好事！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乔清染按住他的手臂，语气平静，“他要对付的是我，你去了反而添乱。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她顿了顿，补充道，“你乖乖待着，等我消息就好。”
林佑还想说什么，却被她坚定的眼神堵了回去。他知道乔清染的性子，决定的事很难更改，只能闷闷点头：“那你……多加小心。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嗯。”
午后的阳光带着灼人的温度，乔清染站在沐家老宅门前，看着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深吸了一口气。刚迈步踏上台阶，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就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她。
“乔小姐，老爷子吩咐了，您不能从正门进。”其中一人语气生硬。
乔清染挑眉。连正门都不让走，这是明摆着要给她下马威。她嗤笑一声，没去看那两个保镖，转身绕到宅子侧面。后院的围墙不算太高，墙头还爬着些茂密的藤蔓。
她低头看了看脚上的白色运动鞋，暗自庆幸今早的决定。后退几步，助跑，借着藤蔓的支撑，轻巧地翻了过去，落地时只发出轻微的声响。
“还好穿了运动鞋，不然这裙子可就废了。”乔清染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低声感慨。
穿过杂草丛生的后院，她径直走向主屋。客厅里，沐老爷子正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摆弄着一套紫砂茶具，壶盖碰撞的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乔清染走到他面前站定，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老爷子像是没看见她似的，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动作，注水、洗茶、冲泡，一套流程行云流水，直到一杯琥珀色的茶汤斟满，他才抬了抬眼皮，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站着干什么？坐吧。”
乔清染在旁边的梨花木椅上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椅沿。她知道，正题要来了。
果然，沐老爷子放下茶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乔丫头，今天找你来，没别的事，就是想跟你谈谈你和辞星的婚约。”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她：“辞星是沐家独子，将来要继承家业的，他要娶的，必须是门当户对的贵女，能在事业上助他一臂之力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乔清染沉默了一瞬。这话虽然刻薄，却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抬眸，迎上沐老爷子的视线，缓缓点头：“我明白。沐老的意思，是想解除我和沐辞星的婚约？”
“是这个理。”沐老爷子放下茶杯，语气不容置疑，“你最好能劝劝辞星，让他死了这条心。别再做些荒唐事，丢我们沐家的脸。”
乔清染看着他，心底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我会劝劝他的。”
乔清染坐在梨花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椅沿。沐老爷子的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远未平息。
“劝劝？”沐老爷子放下手中的紫砂壶，茶盖与壶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带着几分嘲讽，“乔丫头，你当辞星是三岁孩童？他若听得进劝，也不会闹得满城风雨，为了你和林家那小子动手。”
乔清染抬眸，目光平静无波：“沐老既然认定我劝不动，又何必特意把我叫来？”
她心里清楚，沐老爷子绝不是单纯来谈解除婚约的。以他的性子，若真要断，直接一纸声明便可，何必多此一举召她来老宅？昨日沐辞星公开承认婚约，今日老爷子就迫不及待发难，这更像是一场敲打，或是试探。
沐老爷子眯起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精光：“我是让你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乔家如今是什么光景，你比谁都明白。辞星是沐家唯一的继承人，他的婚姻容不得半点差池，你配不上他，从前配不上，现在更配不上。”
刻薄的话语像冰锥，扎得人心里发寒。乔清染却面不改色，甚至微微勾起唇角：“沐老说的是。我与沐辞星本就无甚情谊，婚约不过是长辈一句戏言，解除了也好，省得耽误沐少爷寻得真正门当户对的良缘。”
她的顺从反而让沐老爷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轻易松口。在他印象里，乔清染虽是寄人篱下的孤女，骨子里却带着股不服输的韧劲，当年乔家出事，她也是咬着牙挺过来的，从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你倒看得开。”沐老爷子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审视，“既然你也同意，那便尽快找辞星说清楚。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这桩荒唐事不能再继续下去。”
“我会的。”乔清染点头应下，站起身，“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沐老爷子没再挽留，挥了挥手，重新低头摆弄他的茶具，仿佛刚才的谈话只是浪费了他片刻光阴。
乔清染转身离开，走到前厅时，昨日拦她的几个保镖依旧守在那里，见她出来，眼神复杂，却没再阻拦。她径直走出老宅大门，阳光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刚走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清染。”
乔清染回头，见沐辞星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身上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都听到了？”乔清染挑眉。
沐辞星走近，目光落在她脸上：“爷爷找你，我猜就没好事。他是不是逼你解除婚约？”
“是又如何？”乔清染淡淡道，“难道你觉得，这婚约还能维持下去？”
“我不允许！”沐辞星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放低，带着一丝恳求，“清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说服爷爷的。”
乔清染看着他眼底的执拗，心中冷笑。说服？以沐老爷子的强势，恐怕只有沐辞星彻底妥协才有可能。他如今说这话，不过是缓兵之计，想继续把她绑在身边，做他对付林佑、甚至是稳固自己在沐家地位的筹码。
“沐辞星，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时间的问题。”她语气疏离，“婚约的事，我会如你爷爷所愿，跟你说清楚。但在此之前，林伯母的遗物，我希望你尽快还回去。”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快步离开。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沐辞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他知道，乔清染不是那么容易被掌控的，可越是这样，他越不想放手。
而乔清染坐进车里，才缓缓松了口气。沐老爷子的态度在她意料之中，沐辞星的反应也没超出她的预判。这场围绕着婚约展开的博弈，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沐老爷子想利用她敲打沐辞星，沐辞星想借着婚约牵制她和林佑，而她，必须在这夹缝中找到机会，不仅要拿回属于林佑的东西，更要为自己的复仇计划扫清障碍。
她拿出手机，给林佑发了条信息：“事情已办，勿念。另，沐辞星那边，我会尽快处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乔清染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眼神逐渐变得锐利。棋局已经铺开，每个人都在按自己的心思落子，而她，绝不会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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