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梧将油纸包裹重重砸在案上,三封密信、两份账册与那份先帝调兵令应声散开。她的指尖轻抚过朱批印记,声音冷得像窗外飘落的雪:“陛下可还记得,那夜你说要陪我看烟火?”
裴砚的视线落在那些泛黄的纸页上,喉结微动。门外传来春枝兄长挣扎时铁链的叮当声,林骁按剑立于阴影中,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御书房的每个角落。
“朕若早知今日......”裴砚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要被烛火吞噬。
沈清梧冷笑:“可惜世上从无如果。”
他的目光掠过她掌心结痂的伤痕,欲言又止。
“不必解释。”沈清梧抢先开口,指尖轻晃着空绢袋,“能让裴相国甘愿背负骂名的,除了太后,还能有谁?”她的声音里带着淬冰的讽刺,“废后诏书,早已无关紧要。”
烛火噼啪一声,惊起檐下栖鸽。
林骁适时上前:“娘娘,时辰不早了。”
沈清梧仍凝视着裴砚。他的脸色比往日更苍白,眸中情绪复杂难辨——愧疚与不甘在其中交织。
“赵掌柜说,给他密信的是你母亲。”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你猜我最意外的是什么?”
裴砚指节发白地叩着案几,像在忍受某种煎熬。
“不是你的沉默。”沈清梧缓步靠近,冰凉的指尖触上他的手腕,“而是你母亲在世时,就一直在寻机除掉我。”
裴砚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却在触及那些伤痕时骤然松开。沈清梧垂眸看着他袖口露出的一角画像,画中太后慈眉善目,仿佛从未沾染半分血腥。
“清梧......”他的声音沙哑,“母后她......”
“不必说了。”沈清梧抽回手,后退一步,“臣再不信你。”
绯红裙裾卷起案头残页,转身的刹那,裴砚注视着她眼角那颗泪痣在烛光中明明灭灭。
卯初梆子声惊破黎明。
“娘娘小心!”林骁策马而至,铠甲相击铿然。他紧盯地窖方向,眉峰深锁,“春枝近三日曾私会城南绸缎庄的赵掌柜。”
沈清梧俯身拾起残帛,焦黑的边角在指间簌簌掉落。昨夜记忆倏忽涌来——烛影摇红中,裴砚握着她的手温声许诺,袖口滑落时却露出一抹刺目的鲜红。
“娘娘?”林骁语带焦灼。
“赵掌柜在城南有座库房。”沈清梧嗓音沙哑,“带人去搜。”她转身走向马匹,斗篷被热风掀起,内衬上暗红血痕若隐若现,“半个时辰,我要见到完整的东西。”
林骁迟疑:“城防司那边......”
“现在就去!”沈清梧声调骤扬,惊得马儿扬蹄嘶鸣。她咬紧牙关,指甲在掌心刻出深痕,“再晚,连残渣都寻不着了。”
浓烟中梁柱轰然断裂。守夜太监的尸首被抬出时面如金纸。
沈清梧蹲身掀开尸首衣领——颈间一道细若发丝的青痕。
“是迷香。”她起身望向冷宫院墙,“不是春枝的人。”
林骁刚要开口,远处骤起马蹄声。一队禁军举着火把冲来,为首副将抱拳:“奉陛下口谕,护卫娘娘周全。”
沈清梧冷笑:“他倒是来得快。”
翻身上马时对林骁低语:“记住,半个时辰。”
马鞭挥落,踏雪而去。
御书房内,裴砚指间半片碎玉泛着幽光。这是今晨从冷宫废墟中寻得的,玉质温润,却透着刺骨凉意。
“陛下。”春枝兄长悄步而入,“都办妥了。”
裴砚抬眼:“沈清梧呢?”
“追着赵掌柜往城南去了。”春枝兄长搓着手,“要不要......”
门外骤起的喧哗打断话音。裴砚辨出那熟悉的脚步声,猛地起身碰翻了茶盏。
门帘掀开,沈清梧大步跨入。满身烟尘也掩不住她眼中的锐利,怀中紧抱的油纸包格外醒目。
“这是什么?”裴砚盯着那包裹,指节发白。
“赵掌柜藏在井底的。”沈清梧将油纸重重掷在案上,“三封密信,两份账册。”她逼近一步,“还有先帝亲笔的调兵令。”
裴砚瞳孔骤缩。
“调兵令上有你的朱批,日期是三个月前。”她扯开嘴角,“陛下可还记得,那夜你说要陪我看烟火,结果整晚都在批阅奏章?”
御书房陷入死寂。春枝兄长悄悄后退半步,被沈清梧一声冷笑定在原地。
“你猜我最意外的是什么?”沈清梧伸手抚过裴砚脸颊,指尖冰凉,“赵掌柜说,给他密信的人——是你母亲。”
裴砚猛然攥住她手腕,却在触及那些伤痕时松开。沈清梧轻笑:“怎么?陛下怕我碰坏了这份'母慈子孝'的美事?”
“清梧......”裴砚喉结滚动,袖口露出半张太后画像,“母后她......”
“不必解释。”沈清梧抽出空荡荡的废后诏书绢袋摇晃,金丝锦囊坠地绽开,“臣早该想到,能让裴相国甘愿背负骂名的,除了太后,还能有谁?”
裴砚望着飘落的残页,忽觉袖口微烫。那滴血渍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红光,恰似当年他亲手为沈清梧系上婚书时沾染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