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光映着沈清梧的侧脸,她指尖轻抚过虚空中的舆图,那些蜿蜒的线条便活了过来,如血脉般微微搏动。
"北境三州驻军八万,西疆大营五万..."她每念一处,图上对应的标记就亮起金光,"这些兵力,足够清剿太后余党了。"
裴砚凝视着舆图,忽然道:"不对。北境驻军去年就已裁撤至五万,这图上的兵力布置...是十五年前的。"
沈清梧指尖一顿,舆图上的光芒随之明灭:"陛下是说..."
"父皇留下的不是平乱之策,"裴砚的声音低沉,"而是一道考题。"
林骁不解地抬头:"考题?"
"他在考我们,"裴砚执起沈清梧的手,两人的掌纹在舆图光芒映照下若隐若现,"是否配得上这江山。"
春枝兄长突然在雪地里疯狂大笑,笑声凄厉:"先帝啊先帝!你算计了一辈子,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
沈清梧抬手轻点,春枝兄长的笑声戛然而止。她转向裴砚:"陛下打算如何应对这道考题?"
裴砚没有立即回答。他望着舆图上那些过时的兵力部署,忽然想起儿时父皇教他下棋时说过的话:"砚儿,记住,最好的棋手不是步步算计,而是懂得何时该打破棋盘。"
他抬手在空中一挥,舆图上的标记尽数消散。
"父皇,"他轻声道,"儿臣不想按您布的局走了。"
沈清梧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了然的笑意:"陛下是想..."
"太后余党,一个不杀。"裴砚的声音清晰地传遍雪地,"愿意归顺的,官复原职。不愿的,赐金还乡。"
李长猛地睁开眼:"陛下!这..."
"李公公,"裴砚打断他,"你在宫中四十载,可曾见过血流成河能换来太平?"
春枝兄长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林骁按回雪地。他嘶声道:"假仁假义!你不过是想收买人心..."
"不。"沈清梧忽然开口,金印在她掌心重新凝聚,"陛下是要告诉天下人,这江山不需要靠杀戮来稳固。"
她将金印举过头顶,朝阳正好升至宫墙之上,金光透过玉印,在雪地上投下一个巨大的"和"字。
禁军中响起一阵骚动,随后不知是谁率先叩首:"陛下圣明!"
呼声如潮水般蔓延开来。雪地上跪着的将士们次第叩首,铠甲相击之声清脆如磬。
裴砚望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手背上的印记微微发烫。他低头看去,发现那印记不知何时已化作一个"和"字,与雪地上的投影一模一样。
沈清梧也看到了他手背的变化,轻声道:"看来,先帝认可了陛下的选择。"
她转向春枝兄长:"现在,你可明白了?"
春枝兄长怔怔地望着雪地上的"和"字,忽然老泪纵横:"原来...先帝要的不是权术,是仁心..."
雪渐渐停了,宫墙上的积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沈清梧望着远方,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原来这场持续了十五年的棋局,从来都不是你死我活的争斗,而是一场关于仁政的考验。
裴砚执起她的手:"走吧,该去完成先帝真正的遗愿了。"
两人的身影在雪地上拉得很长,渐渐融入了宫墙的阴影里。而那枚金印,不知何时已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晨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