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苏曼琳跪在青石板上,腕间铁镣磨出血痕。
太监苏氏女,年十六,父苏明远涉科场舞弊,判没入掖庭——
太监尖细的嗓音刺得耳膜生疼,身后传来其他罪眷的啜泣。
她却仰头望向朱红宫墙,那里探出一枝早开的杏花。
监刑嬷嬷这丫头倒是硬气。
监刑嬷嬷冷笑,突然扯开她衣领。
监刑嬷嬷官家小姐?进了这里连娼妓不如!
粗粝的手指刮过颈间肌肤,却在触及右腕时猛地缩回——
蝴蝶状的赤色胎记,在雪肤上振翅欲飞。
嬷嬷脸色骤变,匆匆塞来一块铜牌。
监刑嬷嬷去尚药局当差,别说见过我。
——
尚药局的药碾声日夜不息。
胖宫女新来的,把这筐曼陀罗磨成粉。
胖宫女踢来箩筐,花汁沾上苏曼琳的粗布衣。她低头应是,指尖却悄悄藏起三朵完整的花苞——父亲曾教过,此物与酒同服可致幻,若佐以当归则成止痛良方。
窗外忽然传来骚动。
太监太子殿下…不,皇上往这边来了!
透过窗棂,她看见玄色龙纹靴踏过廊下积水。年轻的帝王面如冷玉,左眉疤痕像一柄出鞘的剑。
宋亚轩查。
他将一包药渣掷在地上。
宋亚轩谁在朕的安神汤里加了乌头?
满院宫人伏地颤抖,苏曼琳却盯着那片混在药渣里的淡黄花瓣,轻声脱口。
苏蔓琳不是乌头,是白芷染了硫磺…
死寂中,皇帝的目光钉住她染曼陀罗汁的指尖。
——
夜雨敲窗,苏曼琳被拖进慎刑司。
老宦官小小宫女懂药理?
老宦官将烙铁逼近她眼睫。
老宦官可是苏明远教你辨毒?
铁锈味涌上喉头,她突然想起入宫前夜,父亲血书上的八个字:“藏锋守拙,待时而动”。
苏蔓琳奴婢的娘是稳婆…
她佯装惊惶。
苏蔓琳常见产妇用白芷止疼…
帘外忽然响起玉珠相击之声。
宋亚轩负手立在灯影里,腕间佛珠缠着半截烧焦的奏折——正是苏明远当年弹劾周氏外戚的密折。
宋亚轩明日卯时,御书房伺候笔墨。
他扔下一句话,惊雷劈亮他眉间疤痕。
宋亚轩若写错一字,朕剥了这身人皮。
——
苏曼琳回到陋室,从发髻取出那三朵曼陀罗花苞时,发现其中一朵竟变成纯黑色…
苏曼琳盯着掌心那朵漆黑的曼陀罗,指尖微微发颤。
这不对。
她分明记得自己采摘时,三朵皆是雪白花苞,边缘仅透着一抹淡紫。可如今,其中一朵却从花心渗出诡异的墨色,像是被毒液浸透,连花瓣纹路都变得狰狞。
窗外雨声渐密,她将花苞凑近鼻尖——没有曼陀罗本该有的甜腻香气,反而泛着一丝铁锈般的腥味。
苏蔓琳硫磺...硃砂...还有...
她瞳孔骤缩。
苏蔓琳孔雀胆?
这不是自然变异,而是有人刻意用剧毒薰染过这朵花!
突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苏曼琳迅速将变黑的花苞塞入墙缝,其余两朵碾碎藏进鞋底。几乎是同一瞬间,木门被推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苍老的脸——是尚药局的杂役张婆子。
张婆子姑娘,玉嬷嬷让老奴送这个来。
她递来一个粗布包袱,声音压得极低。
张婆子说是...故人所托。
包袱里是一本《本草拾遗》,书页泛黄,边角却有新鲜的折痕。苏曼琳翻到第七页,看见父亲熟悉的字迹批注在曼陀罗图样旁:“白者醉人,黑者杀人,慎辨之。”
她猛地合上书,却发现封底夹着一片干枯的柳叶——叶脉上用针刺出一个极小的“周”字。
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苏曼琳将书贴身藏好。她望向漏雨的屋顶,忽然想起入宫前最后看见的星空。
如今这四方天里,连雨都是阴谋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