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与他对视片刻,最终点头:“好。但约法三章:不得离开我周身三丈,不得随意显形,不得干涉军务。”
“依你。”
三日后,范闲轻车简从,离京赴边。车队中有两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辆坐着范闲,另一辆则堆着行李书籍,实则藏着那枚日益温润的玉璜。
路途遥远,风餐露宿。范闲发现,越是远离京都,李承泽的魂体似乎反而越发稳定。甚至在某次宿营荒野,夜空星子明亮时,鬼魂的身影几乎与生人无异。
“似乎…天地广阔处,阴魂反而更自在些?”李承泽自己也有所察觉,他飘坐在车顶,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广袖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虽然并无实际声响发出。
范闲递给他一壶刚温好的酒——自然,鬼魂无法真正饮用,但李承泽发现,通过范闲的手接触酒壶,他能依稀感受到那份温热,甚至能嗅到酒香。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官共享,源于玉璜和真血的特殊联系。
“或许是因为少了京都的龙气压制,也少了无数生人的浑浊气息。”范闲在他身边坐下。左右侍卫早已被屏退,旷野中只余篝火噼啪声。
李承泽接过酒壶,虚虚握着,仰头做饮酒状。月光洒落在他身上,竟似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边。“听说北疆星河璀璨,与大漠黄沙相接,壮阔无比。可惜生前未能得见。”
范闲侧头看他被月光勾勒的侧脸,忽然道:“待此间事了,我带你去看看。”
李承泽动作一顿,缓缓放下酒壶,转头看他:“范闲,你可知承诺一个鬼魂,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说到做到。”范闲目光平静。
李承泽看了他良久,忽然弯起唇角:“好。我记下了。”
十日后,车队抵达边境重镇——塬州城。守将乃是范闲一手提拔的心腹,早已收到消息,恭敬地将范闲迎入府衙。
边境形势比预想的更严峻。北齐小股部队频繁越境骚扰,边民惶惶不安,军中亦有一股躁动之气。范闲甫一抵达,便投入紧张军务中,巡防、议事、调配粮草、安抚民心…忙得昼夜颠倒。
李承泽遵守约定,大多时间隐去身形,只在范闲独处时偶尔显形,或翻阅军中卷宗,或对着地图沉思。有时会突然指出某处布防的疏漏,或点出某个将领汇报中的疑点。范闲起初不置可否,后来验证几次,发现李承泽的判断竟精准得可怕。
这位生前以诗文风雅著称的二皇子,对军务韬略的洞察力,远超外人想象。
“你如何知道那座山谷必有蹊跷?”一次深夜,范闲按李承泽白日所指,派斥候探查,果然发现北齐军埋伏的痕迹后,忍不住问道。
李承泽正凭窗望着城外远山,闻言头也不回:“当年我亦曾想争取军权,暗中研究过北齐边军惯用的战术。那座山谷地势特殊,若我是北齐将领,也会选那里设伏。”他顿了顿,声音有些飘忽,“…只是未曾想,有朝一日,会用来帮你巩固边防守卫庆国。”
范闲沉默片刻,道:“谢谢。”
李承泽轻笑一声,未再言语。
危机在抵达塬州城的第七夜爆发。
北齐一支精锐骑兵趁夜突袭塬州粮草大营。火起之时,范闲正在府衙与将领议事。闻讯立刻带人赶赴救火御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