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的蜜饯

日头偏西时，沈惊寒刚把晒好的草药收进竹筐，就见林砚之蹲在院角的石榴树下，对着枝桠上最后几个红透的果子发呆。小姑娘踮着脚够了半天，指尖堪堪擦过果皮，辫子梢随着动作扫过草叶，带起串细碎的痒。

“够不着就罢了。”沈惊寒把竹筐往廊下一放，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林砚之猛地回头，脸颊被晒得泛红，像熟透的石榴肉：“想做蜜饯呢，上次你说山里的野蜜甜，我想试试腌在糖里会不会更软。”

沈惊寒瞥了眼那几颗石榴，红得发亮，倒真像她去年在集市上见过的蜜饯模样。她没说话，只是卷起袖子，往树下走了两步，抬手便摘了最红的那颗，抛给林砚之。

果子砸在姑娘怀里，发出闷闷的响。林砚之慌忙接住，指尖触到微凉的果皮，抬头时撞进沈惊寒的目光里，后颈那点淡粉的胎记突然发烫，像被日头晒得暖烘烘的：“沈、沈姑娘的手好长……”

沈惊寒转身去井边打水，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红。她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动，回头时看见林砚之正蹲在石板上剥石榴，指甲缝里沾着红汁，像抹了层胭脂，剥出的籽儿晶莹剔透，在竹盘里堆成小小的山。

“要放多少糖？”林砚之仰着脸问，眼睛亮得像盛了蜜。沈惊寒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她侧脸的线条柔和了些：“你觉得甜就多放，反正最后也是你吃。”

林砚之抿着嘴笑，往石榴籽里撒了两大勺糖，又淋了点野蜜，搅的时候糖粒沾在指尖，她偷偷放进嘴里吮了吮，被沈惊寒撞见，慌忙背过手，脸颊红得更厉害。

蜜饯腌在瓷罐里时，夕阳正往山后落，把竹院染成暖融融的橘色。林砚之抱着罐子往廊下跑，差点撞到沈惊寒怀里，罐口的甜香漫出来，混着姑娘发间的皂角味，酿出种软乎乎的暖。

“要等三天才能吃。”林砚之把罐子放在窗台上，用布盖好，“到时候给沈姑娘留最大的那颗籽儿。”

沈惊寒靠在廊柱上，看着她踮脚把罐子摆得端端正正，忽然觉得这秋日的午后，慢得像罐里正在发酵的蜜，甜得让人想多待一会儿。

夜里起了点风，吹得窗纸沙沙响。沈惊寒被渴醒，摸黑去灶房倒水，却看见廊下有个小小的影子——林砚之正蹲在窗台边，对着那罐蜜饯小声念叨，手指在罐盖上画着圈，像在数日子。

“偷吃？”沈惊寒故意放重了脚步。林砚之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回头时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兔子：“我、我就是看看它有没有变甜……”

沈惊寒走过去，掀开布盖，罐里的石榴籽已经吸饱了糖蜜，泛着透亮的光。她捏起一颗递到林砚之嘴边，姑娘犹豫了一下，轻轻含住，甜意漫开时，眼睛弯成了月牙：“比上次的野蜜还甜。”

风从竹篱外钻进来，带着点桂花香。沈惊寒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样子，突然觉得，这罐蜜饯，或许等不到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