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大,敲在竹窗上噼啪作响,溅起的水花顺着窗棂蜿蜒而下,在木框上晕出深色的痕迹。林砚之还靠在沈惊寒肩头睡着,呼吸轻浅,睫毛上沾着一点水汽,像沾了晨露的蝶翼。
沈惊寒抬手,轻轻将她额前汗湿的碎发别到耳后。目光扫过床头时,瞥见林砚之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裙——裙摆昨日被篱笆勾破了个小口,早上忙着做早饭,竟忘了让她换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从樟木箱底翻出阿婆给的碎布头。是块淡青色的棉布,边角还绣着半朵未完成的兰草,许是阿婆年轻时未做完的活计。又找来针线笸箩,挑出一根同色的棉线,穿进细巧的钢针里。
坐在窗边的竹凳上,将裙子铺在膝头。破口不大,却在裙摆最显眼的地方。沈惊寒拈着针,指尖悬在布上,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教她缝补时说的话:“针脚要藏在里头,才显得体面。”她微微弯唇,将针脚藏在布料反面,细细密密地缝起来,针脚匀净得像雨后新抽的竹节。
雨声里,林砚之迷迷糊糊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沈惊寒低头缝补的模样,晨光虽已被雨幕遮去,可她侧脸的轮廓在昏暗里依旧柔和,鬓边一缕碎发垂着,随着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动。
“姐姐在做什么?”她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光着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凑到沈惊寒身边。
“看你裙子破了。”沈惊寒抬眼,针尖在她眼前晃了晃,“别动,扎到你。”
林砚之盯着那朵绣了一半的兰草布头,忽然红了脸:“我自己来就好,姐姐歇着吧。”伸手去抢,却被沈惊寒按住手背。
“坐着陪我说话。”沈惊寒指尖微凉,触得林砚之手背一阵轻颤,“阿婆说后山的菌子雨季后长得最旺,明日雨停了,我们去采些回来?”
“好啊。”林砚之立刻点头,眼睛亮起来,“我知道哪里有松乳菇,白白胖胖的,炖鸡汤最好喝。”她说着,伸手比划菌子的大小,指尖差点碰到针尖,被沈惊寒轻轻拍了下手背。
“小心些。”沈惊寒无奈地笑,“昨日就是急着摘墙头的野蔷薇,才勾破了裙子。”
林砚之抿着唇笑,忽然指着布头上的兰草:“姐姐会绣这个吗?阿婆说我手笨,总绣不好兰草的叶子。”
沈惊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针尖在兰草旁顿了顿:“小时候学过一点,不算精。”她穿起线,在破口补好的地方,顺着兰草的纹路续绣下去,针脚在青色布上勾勒出细长的叶片,带着自然的弧度。
林砚之凑得更近了,鼻尖几乎要碰到布料,呼吸拂在沈惊寒手背上,带着温热的痒意。“姐姐绣得真好。”她轻声说,目光从绣品移到沈惊寒专注的侧脸,雨丝斜斜打在窗上,将她的影子映在墙上,和自己的影子挨得那样近。
沈惊寒忽然停了手,转头看她。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缠,林砚之像被烫到般往后缩,却被沈惊寒伸手扶住后颈,轻轻按了回来。
“别动。”沈惊寒的声音很轻,像雨落在水面,“线头沾你头发上了。”
她抬手,指尖拂过林砚之的发间,取下那点白色的线头。动作慢得像在描摹她的发丝,林砚之僵着身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窗外的雨声还要响。
雨渐渐小了,远处传来阿婆吆喝着收晾晒的草药的声音。沈惊寒松开手,将缝好的裙子叠起来,递到林砚之面前:“好了,明日穿这个去采菌子。”
林砚之接过裙子,指尖触到布料上微凸的针脚,像触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飞快地塞进樟木箱里,红着脸跑出屋:“我去帮阿婆收草药!”
沈惊寒看着她的背影,低头笑了。针线笸箩里,那根青色的棉线还缠着针尖,线尾打着个小巧的结,像系住了此刻屋檐下的雨声,和少女慌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