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无尽 · 流年卷】
少年白马醉春风 · 百里东君×阿朝
五十一、第十一年·小宵离家
桃花纷飞的季节,小宵提着她的木剑与一只小小酒壶,站在酒坊门口。
“爹、娘,女儿去闯江湖了!”
少女红衣烈烈,眉眼与当年那人一般无二。
百里东君负手而立,神色淡淡,只问一句:“带够盘缠了吗?”
“够!”
“带酒了吗?”
“爹亲手酿的‘小朝朝’,三壶!”
他点头,侧过身,不再看她。
我知他舍不得,走上前替小宵理了理鬓边:“去吧,记得写信。”
小宵冲我们抱拳,翻身上马。
马蹄声远,百里东君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攥着我手的那只掌,指节泛白。
我叹气,把额头抵在他肩头:“孩子大了。”
他“嗯”了一声,声音低哑:“可我还没抱够。”
五十二、第十二年·小朝小君的恶作剧
两个臭小子十二岁,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
有一日,他们把“长宵”原浆偷偷换成了醋,被我发现时,两人正躲在酒缸里笑得打滚。
我罚他们跪后院。
百里东君却端着一盘桃花糕晃过来:“知错没?”
两小只点头如捣蒜。
他一人给一块糕:“下次换醋时,记得兑点糖。”
我气得拧他耳朵:“你就惯吧!”
他反手把我拉进怀里,笑得胸腔震动:“我小时候若有你管,早成酒仙了。”
五十三年·再雪
乾东城多年无大雪,这一年却下了三天三夜。
我染了风寒,咳嗽不止。
百里东君封了酒坊,在屋里生了四五只火盆,仍嫌不够。
他把我裹成粽子,抱在怀里,一勺一勺喂姜汤。
我嫌苦,他低头以唇渡蜜。
夜半,我咳得睡不着,他便背着我,在屋里一圈一圈走,像哄小儿。
窗外雪压桃枝,他轻声哼着旧曲:“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迷迷糊糊问:“若我先走,你怎么办?”
他脚步一顿,声音仍稳:“那我便把酒坊搬到黄泉路口,继续卖酒,继续等你。”
我笑着咳,泪却浸湿他衣襟。
五十四、第十四年·旧疾
风寒好了,却落下病根,一吹冷风便咳。
百里东君索性在桃林深处起了一座暖阁,地龙终日不熄。
我畏寒,他便把整座酒坊的灶都搬到暖阁外,白日酿酒,夜里抱着我睡。
小朝小君已能独当一面,跑前跑后给他打下手。
我靠窗,看他们父子三人忙碌,心里软成一汪春水。
夜里,他握我手放在唇边呵气:“阿朝,等春天,我们把剩下的长宵都开了,好不好?”
我点头:“好,叫孩子们都回来。”
五十五、第十五年·三月三·花朝再聚
三月三,桃花漫山。
小宵归家,已出落成飒爽女侠,身边跟着个俊秀少年,眉目温顺。
她挠头:“爹、娘,这是……我朋友。”
百里东君眯眼,少年被他看得耳根通红。
我忍笑,招呼众人入席。
那一夜,暖阁灯火通明,三坛“长宵”启封。
小宵举杯,豪气干云:“敬我爹,当年一坛酒,拐了我娘!”
少年红着脸跟着举杯。
小朝小君起哄:“姐,什么时候轮到你被拐?”
闹到半夜,我醉眼朦胧,看他抱着小宵在桃树下转圈,像抱着小时候的她。
我轻声唤:“东君。”
他回头,鬓边已生华发,却仍笑得朗月清风:“阿朝,我在。”
五十六、第十六年·暖阁听雨
我咳嗽越发频繁,他便停了所有远行,日日守着我。
夏雨潺潺,暖阁外芭蕉声声。
我靠在他怀里,听他讲年轻时雪夜挑七门的旧事。
说到惊险处,我攥紧他手。
他笑:“当年天不怕地不怕,如今最怕你皱眉。”
我抬手,抚他眼角细纹:“我都老了,你还看不够?”
他握住我手,放在唇边轻咬:“一辈子太短,下辈子继续看。”
五十七、第十七年·重阳登高
重阳那日,我精神出奇地好。
他背着我,一步步登上乾东城楼。
满城黄花,秋色连波。
小朝小君在城下摆酒,小宵与那少年并肩而立,笑意盈盈。
我伏在他背上,轻声:“东君,我困了。”
他把我往上托了托:“那就睡,我背你回家。”
我闭眼,听见风里有桃花香。
五十八、第十八年·小雪·灯尽
小雪那夜,我咳了血。
他抱我回暖阁,手抖得不像话。
我抚他眉心:“别哭,我不疼。”
他哑声:“胡说,你疼我怎会不疼?”
我努力笑:“孩子们都在,别让他们担心。”
他点头,泪却落在我手背,滚烫。
窗外雪落无声,我意识渐沉,只听见他一遍遍唤我:“阿朝,阿朝……”
我轻声应:“我在。”
最后,我听见他贴在我耳边,声音轻得像雪:“下辈子,桃花树下,我等你。”
五十九、归尘
我走后,东归酒坊闭门三月。
再开时,门口多了一块木牌——
“今日歇业,老板娘回家取花了。”
落款:百里东君。
六十、尾声·桃花依旧
数十年后,桃林深处。
老翁白发苍苍,仍每日清扫落花。
有顽童问:“老爷爷,您等谁呀?”
他笑,眼底有光:“等我家阿朝,回来吃酒。”
风吹过,桃花如雨,纷纷扬扬落在他肩上。
他伸手接住一瓣,轻声道:
“阿朝,你闻,今年的桃花,和当年一样甜。”
——春宵无尽,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