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瑶如雪

雪落剑台

三月十九，稷下试剑台余温未散，忽来一场倒春寒。

细雪自檐角斜飞，落在少年肩头，瞬间被剑气蒸成白雾。

阿朝抱酒箱立于廊下，指尖冻得微红，却仍掀开第六壶“醉春风”——

酒香冲雪，竟在空中凝成一朵细小的杏花。

台中央，白衣少女踏雪而来。

面纱未起，眉目先寒。

她腰悬玉箫，雪色流苏拂过脚踝，像一截月光冻在风里。

少年收剑回鞘，声音不自觉放低：“玥瑶。”

旧雪与新剑

玥瑶停在三步外，指尖轻抚剑柄，声音清冷：

“柴桑一别，七年。百里东君，剑已磨好？”

少年垂眸，拇指摩挲剑格那枚杏色穗子——

七年前，玥瑶在雪夜救他；七年后，她以剑试他。

阿朝在廊下斟酒，盏沿轻碰，一声脆响。

玥瑶侧目，第一次正视阿朝。

“酿酒师？”

阿朝福身，声音不卑不亢：“沈朝烟。”

玥瑶眸光微动，似想起什么，却未再言。

剑意对箫音

试剑台再起鼓，却无人敢近。

玥瑶拔剑，剑名“霜降”，剑尖一点寒芒，直刺少年眉心。

少年旋身避过，剑未出鞘，以鞘作剑，风掠玥瑶鬓边，断落一缕乌丝。

箫声忽起，玥瑶玉箫横唇，音如冰泉坠玉。

剑气随音化雪，片片飞刃。

阿朝抬手，以酒泼雪，雪刃遇酒，竟化作杏花雨。

少年借机出剑，剑尖停在玥瑶喉前一寸。

雪停，箫止。

霜降与醉春风

玥瑶收剑，指尖拈起那缕断发，声音低不可闻：

“你赢了。”

少年却收剑后退半步，拱手：“承让。”

阿朝捧酒上前，递与玥瑶：“剑寒，酒暖。”

玥瑶垂眸，接过一饮，酒意冲得她睫羽微颤。

“醉春风……”她轻声重复，似在品味三个字里的旧梦。

雪下私语

试剑散场，人群如潮退去。

少年与阿朝并肩而行，玥瑶隔十步，独立雪中。

阿朝回头，恰见玥瑶抬手，以雪掩去唇角一丝殷红。

少年低声：“她旧伤未愈。”

阿朝“嗯”了一声，解下腰间暖酒囊递过去。

少年接过，却未饮，只握紧：“阿朝，我欠她一次。”

杏花未开人先别

雪渐大，玥瑶转身，背影没入苍茫。

阿朝望着那抹白，轻声问：“她还会再出现吗？”

少年握紧她的手，掌心铜钱硌得生疼：

“会的。雪化了，花就开了。”

——雪落剑台，旧恩如霜。

杏花未开，人已各赴天涯。

————　春衫薄·相思长

雨夜归院

试剑台散后，细雨如丝。

少年与阿朝并肩踏过天启长街，纸灯在雨中晕开一圈暖黄。

回到城西小院，门扉半掩，老杏树在雨里簌簌落瓣。

阿朝在灶间烧水，少年倚门，看她背影被水汽裹得朦胧，忽然开口：

“今日玥瑶问我，可愿与她去天启皇城。”

阿朝手一顿，铜勺碰锅沿，清脆一声。

少年垂眼，声音低却笃定：“我说，我已有人要等。”

微醉春衫

夜渐深，雨声未歇。

少年沐浴更衣，仍带淡淡药香。

阿朝在灯下缝补他白日撕裂的袖口，一针一线，极轻极慢。

少年忽从背后环住她腰，下巴搁在她肩窝，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她耳廓：

“阿朝，我欠你一壶春风醉。”

阿朝指尖一颤，针尖刺破指腹，血珠滚在月白布料上，像一粒朱砂。

少年握住她手，含住那滴血，声音含糊却认真：“利息先还。”

唇瓣相触，一触即分，却比酒更灼人。

灯影交心

烛火摇曳，阿朝将最后一针收尾，咬断线头。

少年接过春衫，指尖抚过袖口杏花，低声：“我若胜，杏花为冠；我若败——”

“我替你收剑。”阿朝接口，声音温软，却让他心头一烫。

少年忽又变出一只小小木牌，牌上刻二字：

“共醉。”

“今日起，天下剑林，我与你同入。”

阿朝接过木牌，指尖落在他新添的剑茧上，轻声：“天下春风，我替你酿。”

雪夜闭门

更深，院中老杏树被雨压弯了腰，却悄悄绽出第一粒芽。

少年与阿朝并肩坐在廊下，看雨丝落在掌心，化作细小的水珠。

少年低声：“阿朝，等我名扬天下，便娶你回柴桑，种满谷杏花。”

阿朝靠在他肩，声音轻得像梦：“好。”

——春衫薄，相思长。

杏花未开，人已把一生许在今夜微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