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榜出宫
卯鼓初歇,皇城朱雀门外,金榜高悬。
“稷下试剑八公子”——百里东君,名列三甲,御笔亲题“春风剑”。
少年站在榜下,月白春衫被晨风吹得猎猎,像一面初升的旗。
阿朝挤在人群后,仰头望那行金字,眼底盛着细碎的光。
少年回头,冲她扬眉,虎牙在日光里闪了一下——
金榜题名,不及她眼底一弯春。
春风里客满
消息传回天启城西,春风酒肆尚未开门,巷口已排百余人。
阿朝提前揭匾,门楣上“春风里”三字墨香犹在。
第一壶酒才启封,酒香便顺着檐角飘上高墙。
司空长风持银枪守门,朗声:“今日只卖三壶,价高者得。”
人群哄笑,却无人敢越雷池。
少年倚在柜台内,看阿朝温酒、舀酒、封坛,动作行云流水,心里像被春风灌满。
灰衣老乞丐
午牌时分,人群散尽,一名灰衣老乞丐蹲在门槛,眼巴巴望。
阿朝盛一碗残酒递过去:“前辈,尝尝?”
老乞丐仰头饮尽,眸子倏地一亮:“好酒!丫头,欠你一次。”
少年挑眉:“你谁?”
老乞丐抹嘴,手指蘸酒,在案上写一字——
“风”。
写罢,踏雪而去,只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像某种未写的谶言。
胭脂楼再约
傍晚,胭脂楼车马来接。
柳烟烟绯衣如火,亲手递上一张烫金请柬:
“明夜楼船,杏花微雨,愿与春风剑共饮。”
少年看向阿朝,阿朝只低头擦盏,声音淡淡:
“楼船人多,带酒不便。”
柳烟烟笑:“那便请姑娘同来,酒由春风里出。”
阿朝抬眼,眸色澄澈:“我只酿,不陪酒。”
少年接柬,转手塞进阿朝手里:“你去,我便去。”
夜话·剑气与酒香
更深,小院烛火摇曳。
少年以指蘸酒,在案上画剑阵:“灰衣人、胭脂楼、金榜题名……天启的风,比柴桑大。”
阿朝把白日剩的半坛醉春风封好,轻声:“风大,酒更香。”
少年忽然握住她手:“阿朝,若有一日,剑与酒只能选一样——”
阿朝抬眼,声音温软却坚定:“我选你。”
春雪初融
次日清晨,雪化,长街泥泞。
少年推门,却见门口放着一只小小木匣。
匣内,一枚铜钱,正面“永安”,背面却多了小小一圈杏花。
匣盖内侧,以刀刻一行小字:
“春风剑,江湖路远,且饮且行。”
少年握紧铜钱,回头冲灶间喊:“阿朝——”
阿朝探头,发间沾面粉,鼻尖一点灰。
少年笑:“今日歇业,带你去买杏花树。”
——剑气满京华,酒香绕长街。
少年与白衫青影并肩,踏入天启最深的春雪里。
———— 杏花吹雪·江湖远
春尽·花会
三月廿八,天启城百花会。
朱雀大街十里锦帐,万盏花灯照彻夜空。
少年策马,月白春衫外披一件薄绛披风,衣角绣杏花,随风翻飞。
阿朝坐在他身后,怀里抱着一只小小的青釉酒坛,坛口封着红杏叶,酒香被夜风撩得四散。
街鼓三声,城门大开。
少年扬鞭,白马踏过灯影,鬃毛上沾满碎金。
阿朝抬手,接住一盏飘落的孔明灯,灯面写着:
“愿春风剑,名动天下;愿酿酒师,一世安然。”
她侧头看少年,火光映得他眉眼张扬,虎牙在笑里一闪——
像把整条街的春都含在口中。
高楼对饮
百花楼最高处,顾晏之设宴。
柳烟烟抱琴,弹一曲《杏花天影》,弦音未绝,少年已掷杯而起。
他拔剑,不染出鞘,剑尖挑落楼外一枝老杏,花瓣如雨,落在阿朝发间。
顾晏之击掌:“好一个春风剑!”
少年收剑,转身向阿朝伸手:“阿朝,我欠你的春风醉,今日还。”
阿朝揭坛,酒色澄澈,倒映满城灯火。
她斟一杯递给他,再斟一杯给自己。
两人对饮,杯沿相碰,声音清脆如铃。
柳烟烟拨弦低唱:“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歌声未了,少年忽然俯身,在阿朝唇角落下一吻,轻得像一片花瓣。
灯火人声,刹那远去。
江湖远
夜阑,花会散。
少年与阿朝并肩立于城头,万家灯火在脚下铺开,像一条流动的星河。
少年从怀里摸出那枚铜钱,正面“永安”,背面“朝”。
“阿朝,”他声音低而稳,“明日我北上,入稷下学宫。”
阿朝握住他手,指尖冰凉:“我随你去。”
少年摇头:“天启事杂,你先留春风里。等我剑名刻上稷下碑,便来接你。”
阿朝垂眼,半晌,轻轻点头:“好。”
杏花未开人先别
次日黎明,天启城飘细雪。
少年负剑上马,白马银鞍,披风翻飞如旗。
阿朝站在城门下,怀里抱着那坛未喝完的春风醉。
雪落在她睫毛,眨眼便化。
少年勒马,回头,声音被风吹得破碎:“阿朝,等我!”
阿朝抬手,把铜钱高高抛起——
铜钱在空中翻转,落回她掌心,正面朝上,永安二字清晰可见。
她握紧铜钱,冲他笑:“杏花未开,我先等你。”
归途·春风里
少年远去,雪渐大。
阿朝转身,回到空荡的春风里。
她揭匾,重新写上二字:
“待春”。
灶膛生火,酒香又起。
阿朝把铜钱挂在酒坊门口的风铃上,风一吹,叮当脆响。
她挽起袖子,开始酿今春最后一坛酒。
酒面浮三十六瓣杏花——
那是少年临走时,亲手折给她的。
——卷一终。
龙首街的杏花,要等一个人回来,才肯真正盛开。